鹿筱怀揣着木盒,一路快步走回苏府。天边已现鱼肚白,晨雾像层薄纱,罩着寂静的街巷。她的心却不像这晨雾般平静,墨尘的叮嘱、身世的隐语,还有那支滚烫的玉簪,都在她心头翻涌。
刚进苏府大门,就见苏父正焦急地在院子里踱步,见到她平安归来,紧锁的眉头才舒展开些:“可算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
鹿筱摇摇头,把苏父拉到僻静的耳房,将井底的遭遇和墨尘的话,拣能说的都讲了。苏父听完,盯着她怀里的木盒,又惊又喜:“真找到了?那玉簪……”
“嗯,千真万确。”鹿筱轻轻打开木盒,玉簪的莹白在晨光下流转,“但墨尘说,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得先试探三皇子。”
苏父沉吟片刻,沉声道:“三皇子……他是皇贵妃的亲儿子,这步棋,风险太大。”
“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鹿筱指尖摩挲着玉簪上的木槿花纹,“墨尘说他或许还有良知,总要试一试。”
正说着,春桃匆匆进来,递上一张拜帖:“小姐,外面有位自称是三皇子府上传话的公公,说三皇子有请,想与您在城南的‘烟雨茶楼’一见。”
鹿筱和苏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这也太巧了,难道三皇子那边,也有了什么动静?
“知道了,你回他,说我稍后就到。”鹿筱定了定神,对春桃道。
待春桃走后,苏父担忧道:“会不会是圈套?”
“不管是不是,都得去。”鹿筱语气坚定,“若真是三皇子主动,那是机会;若是圈套,我也得去看看,他们想耍什么花样。”她又仔细检查了药囊,确保里面的草药都备足了,这才换了身素雅的衣裙,带着春桃,往烟雨茶楼而去。
烟雨茶楼临河而建,清晨的水汽氤氲,茶楼里也弥漫着淡淡的茶香。三皇子已在二楼靠窗的雅间等候,他穿着一身月白色常服,没了往日的张扬,眉宇间带着几分凝重。
见鹿筱进来,三皇子起身,语气平和:“鹿小姐,请坐。”
鹿筱依言坐下,春桃则在一旁侍立。
“三殿下今日相邀,不知有何要事?”鹿筱开门见山。
三皇子给她斟了杯茶,推到她面前,目光落在那袅袅的茶烟上,缓缓道:“鹿小姐,我母妃……皇贵妃的事,你都知道了?”
鹿筱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三殿下指的是何事?”
三皇子苦笑一声,端起自己的茶杯,却没喝,只是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沈砚之母亲的旧案,还有那支玉簪。”
鹿筱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一时没答话。
三皇子抬眼看向她,眼神复杂:“我母妃做的事,我并非全不知情。这些年,我看着她步步为营,手上沾染的血,也越来越多。沈砚之母亲的案子,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也是我心里的一根刺。”
“那三殿下今日找我,是想……”鹿筱试探着问。
“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做。”三皇子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那支玉簪,你拿到了?”
鹿筱心中微动,看来墨尘的判断没错,三皇子并非完全与皇贵妃一条心。她没有直接承认,只是道:“三殿下若真想知道,何不自己去问皇贵妃?”
三皇子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我问过,可她要么避而不答,要么就斥责我,说我胳膊肘往外拐。鹿小姐,我母妃她……已经被权力迷了心窍。”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但我是她的儿子,有些事,我不能坐视不理,可我也……身不由己。”
鹿筱沉默了。她能感受到三皇子的挣扎,一边是生养自己的母亲,一边是良知和正义。
“沈砚之去了江南,是想引开皇贵妃的注意力,好让你在京中查找玉簪,对吗?”三皇子又道。
鹿筱心中一惊,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看来,三皇子在皇贵妃身边,也安插了自己的眼线。
“是又如何?”鹿筱反问。
“江南那边,皇贵妃已经派人去了,沈砚之恐怕会有危险。”三皇子的语气带着一丝急切,“我可以帮你,给沈砚之传递消息,让他小心。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找到玉簪后,不要立刻就去揭发我母妃。”三皇子的声音带着恳求,“给我点时间,我想试试,能不能劝她回头。如果她执迷不悟,到那时,我绝不会再护着她。”
鹿筱看着三皇子,他的眼神里有挣扎,有痛苦,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她知道,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相信他,就意味着要将为母亲翻案的希望,寄托在一个摇摆不定的皇子身上;可不相信他,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好,我答应你。”鹿筱最终点了点头,“但你也要答应我,必须尽快给沈砚之传递消息,确保他的安全。”
“我会的。”三皇子如释重负,脸上露出一丝感激,“鹿小姐,多谢你。”
离开烟雨茶楼时,阳光已经穿透了晨雾,洒在街道上。鹿筱站在茶楼门口,望着三皇子离去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只希望,这一次的信任,不会被辜负。而她更清楚,这场围绕着玉簪和旧案的争斗,才刚刚拉开序幕,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加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