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香裹着夜风钻进车厢时,鹿筱指尖的银哨几乎要嵌进掌心。洛绮烟迅速放下车帘,指尖在车壁暗格上敲了三下——那是听风楼暗卫的信号,可外头静得反常,连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都像是被掐断了半截。
“是柳梦琪的人。”洛绮烟压低声音,从袖中摸出个青铜小盒,打开是两丸深褐色的药,“这是‘掩香丸’,含在舌下,能遮住咱们身上的气息。她敢光明正大跟着,定是布了后手。”
鹿筱接过药丸,刚含进嘴,就听见车厢外传来马蹄声,接着是柳梦琪丫鬟尖细的嗓音:“洛姑娘,我家主子说了,鹿姑娘害了林姑娘,如今萧少爷正四处找她,您若识相,就把人交出来,免得伤了和气!”
洛绮烟掀开车帘一角,语气冷得像冰:“你家主子有证据?仅凭一张画,就敢定人罪?再说,林姑娘是在玉泉寺出的事,鹿姑娘自离开萧府就跟我在一处,何来‘谋害’一说?”
丫鬟噎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鹿筱顺着车帘缝隙看去,见街角的青马车旁围了七八个壮汉,腰间都别着短刀,衣料上绣着极小的“柳”字——是蒙古国使团的人。她忽然想起,柳梦琪虽是嫁给夏越,却始终带着蒙古国的护卫,夏凌寒念及两国邦交,从未过多干涉。
“敬酒不吃吃罚酒!”丫鬟手一挥,壮汉们刚要上前,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是夏越的吼声:“住手!谁敢动鹿姑娘!”
夏越骑着马冲过来,身后跟着东宫的侍卫。他翻身下马,一把推开最前面的壮汉,走到车厢旁,脸色涨得通红:“柳梦琪呢?让她出来!那张画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我不知道是她逼你塞给我的?”
丫鬟脸色骤变,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洛绮烟趁机对鹿筱递了个眼色,低声道:“趁现在走,去听风楼,我让人查管家和林茹筠丫鬟的事。”
鹿筱点头,刚要掀帘下车,就听见青马车的车帘“哗啦”一声被掀开,柳梦琪扶着车辕站着,一身粉色衣裙沾了尘土,却依旧端着公主的架子:“夏越,你怎么来了?我不过是想请鹿姑娘去跟萧少爷说清楚,你何必动这么大的气?”
“说清楚?”夏越指着她,声音发颤,“你敢说那画不是你画的?你敢说你没让丫鬟在鹿姑娘的食盒里放东西?柳梦琪,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嫉妒鹿姑娘,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对得起我吗?”
柳梦琪脸色一白,眼眶瞬间红了:“我嫉妒她?夏越,你忘了是谁在草原上救了你?是谁为了你,不远万里来夏朝?你现在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对我?” 她说着,突然咳嗽起来,手捂在胸口,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鹿筱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荒谬。柳梦琪的演技,比林茹筠还要逼真。可她心里更急——夏凌寒去了玉泉寺,不知那边情况如何;萧景轩上书告她谋害,若不能尽快找到证据,怕是连夏凌寒都保不住她。
“别跟她耗着了。”洛绮烟拉了拉鹿筱的手,“我们走。”
两人刚绕过马车,就听见柳梦琪突然尖叫一声:“鹿姑娘,你别走!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你也不能拿林姑娘撒气啊!” 她一边喊,一边往鹿筱这边扑过来,像是要拉住她,可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竟直直往旁边的石阶倒去。
“小心!”夏越伸手去扶,却晚了一步。柳梦琪摔在石阶上,额头磕出了血,染红了粉色的衣裙。她趴在地上,抬头看向鹿筱,眼里满是怨毒:“你……你推我!”
周围的蒙古国护卫立刻围上来,刀剑出鞘,直指鹿筱:“敢伤我们公主,找死!”
洛绮烟立刻挡在鹿筱身前,东宫侍卫也拔出刀,与护卫对峙。鹿筱看着柳梦琪额头上的血,忽然注意到她袖口沾着一点白色的粉末——和玉杵上的白尘草粉末一模一样。她刚要开口,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钟声,是玉泉寺的方向,一下一下,敲得人心慌。
“不好!”洛绮烟脸色骤变,“玉泉寺的钟只有在发生大事时才会敲,这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个东宫侍卫骑着马飞快奔来,到了近前翻身下马,跪在地上,声音发颤:“王子殿下,洛姑娘,不好了!玉泉寺那边……林姑娘她……她没气了!”
没气了?鹿筱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眼前发黑。林茹筠不是装的吗?怎么会突然死了?她下意识地摸向袖中的玉杵,指尖触到凹槽里的白尘草粉末,忽然想起夏凌寒案上医书里的一句话——“白尘草若与乌头同服,可立毙,状似恶疾”。
乌头?哪里来的乌头?她忽然想起,今早春杏递食盒时,袖口沾着的蜜渍金橘汁里,似乎混着一点黑色的碎屑,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想来,那碎屑竟像是乌头的根茎!
“鹿姑娘,你怎么了?”夏越见她脸色惨白,伸手想去扶她,却被柳梦琪一把拉住:“别碰她!她是杀人凶手!林姑娘就是被她害死的!”
柳梦琪的喊声引来了不少路人,指指点点的声音像针一样扎在鹿筱心上。她抬头看向街角,不知何时,那辆青色的马车旁,多了一个穿着黑色锦袍的人,背对着她,衣摆处绣着的银线在暮色里闪了闪——是云澈澜的样式。
他怎么会在这里?是来看热闹,还是……鹿筱心里刚升起一个念头,就看见云澈澜缓缓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瓷瓶,对着她举了举,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而那瓷瓶上的花纹,鹿筱再熟悉不过——是萧府管家常用的药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