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的声音还在东宫暖阁里飘着,萧景轩攥着龙鳞的手已经抖得厉害,指节泛白,连带着怀里那片原本温凉的鳞片都染了层热汗。他猛地推开鹿筱的手,鞋尖在青砖上蹭出两道白痕,刚跨到门槛就被夏凌寒拽住了后领——太子的手指劲大,攥得他后颈发疼,连带着声音都沉得像压了块寒潭的冰:“萧景轩你疯了?李嬷嬷要的是莲籽和内丹,你现在冲出去,是送命还是送东西?”
“送命也要去!”萧景轩回头时,眼眶红得吓人,说话都带了哭腔,“茹筠是被我连累的!要不是我没让禁军去护着她,她怎么会被掳走?李嬷嬷留了纸条,说日落前见不到莲籽和内丹,就……就挑了她的手筋!”他越说越急,胳膊肘往后一拐想挣开夏凌寒,却被对方反手按在了门框上——太子的掌心贴在他后背,能清晰摸到他心跳得像擂鼓,连带着声音都软了点,“我知道你急,但急没用。禁军已经再去寒潭了,萧景轩,你得说清楚那老槐树的位置,是在潭东头的歪脖子树,还是西头那棵挂着红绳的?”
这话让萧景轩愣了愣,眼泪啪嗒掉在衣襟上,砸出个深色的印子。他喘着气想了半天,才哑着嗓子说:“是……是西头那棵,树干上有个大窟窿,去年冬天我还在里头藏过糖葫芦……李嬷嬷埋瓷瓶的时候,特意往窟窿里塞了把枯草,说怕被野狗刨出来……”
鹿筱赶紧掏出块帕子递过去,又对旁边的小宫女喊:“去把东宫的舆图拿来,标上寒潭西头老槐树的位置,给禁军统领送去——让他带个懂医术的宫女,要是林姑娘受了伤,也好先处理着。”小宫女应着跑出去,暖阁里顿时静了下来,只剩下萧景轩压抑的抽泣声,还有敖翊辰靠在软榻上轻浅的呼吸——他刚才强撑着说话,现在脸色更白了,嘴唇泛着青,鹿筱刚要走过去给他盖层薄毯,就见风若瑶捧着那片蛇蜕碎片走了过来,声音压得很低:“鹿筱,你再闻闻这个——除了龙腥味,是不是还有点别的?”
鹿筱接过碎片凑到鼻尖,果然,除了蛇蜕的腥甜和龙息的金属味,还藏着股极淡的、像晒干的槿花混合着苦艾的味道。她心里一动,突然想起去年秋天在寒潭边见过的景象——当时潭边开着一片槿花,风一吹,花瓣落了满潭,而不远处的草丛里,就扔着个装过苦艾的布包。她刚要开口,就见洛绮烟扶着青禾走了过来,青禾的手还在抖,指了指窗外:“鹿筱姐姐,刚才我在廊下看见个穿灰衣的影子,往御药房那边去了——那人走路的姿势,跟上次在寒潭边看见的李嬷嬷一模一样!”
“御药房?”夏凌寒皱紧眉头,对身后的禁军副统领喊,“带两个人去御药房盯着,别让李嬷嬷偷了药材——尤其是解毒的草药,还有熬药的瓦罐,都看紧点!”副统领刚要走,就被鹿筱拦住了:“等等,让他们别硬闯。李嬷嬷要是真在御药房,肯定是想偷解蛇蜕毒的药,或者想毁了我配的清毒饮——让禁军远远跟着,看她往哪走,别打草惊蛇。”
副统领应了声,轻手轻脚地带人出去了。暖阁里,阿桃拉着鹿筱的衣角,小声问:“鹿姐姐,林姐姐会不会有事呀?我听张嬷嬷说,李嬷嬷可凶了,上次还把晚月姐姐的手掐红了……”鹿筱摸了摸她的头,刚要说话,就见敖翊辰抬手招了招,声音轻得像羽毛:“鹿筱,你过来。”
她走过去蹲在软榻边,就见敖翊辰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玉坠——玉坠是水滴形的,上面刻着朵槿花,边缘磨得光滑,一看就是戴了很久的。“这个你拿着,”敖翊辰的手指碰到她的掌心,凉得像冰,“要是遇到李嬷嬷的人,把玉坠往地上摔,能震退她身边的小喽啰——这是我娘当年给我的,里面藏着点龙气,能克蛇蜕的邪气。”
鹿筱刚把玉坠攥在手里,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是禁军统领的喊声:“太子殿下!寒潭那边有消息了!”夏凌寒赶紧往外走,众人跟着拥到廊下,就见统领手里捧着个沾着泥的瓷瓶,脸上又是喜又是急:“殿下,莲籽找到了!就在老槐树窟窿里藏着,一共三颗,颗颗饱满!可……可潭边发现了林姑娘的发簪,还有几滴血——看血迹的颜色,刚流没多久,像是被人拽着头发拖走的!”
萧景轩抢过那支发簪——是支银质的,簪头刻着朵梅花,是他上个月刚给林茹筠买的。他手指摩挲着簪头的梅花,眼泪又掉了下来:“是茹筠的……她最宝贝这支簪子,平时都舍不得摘……李嬷嬷肯定是发现我们挖莲籽,把她往别的地方带了!”
“别慌!”鹿筱接过瓷瓶,拔开塞子闻了闻——莲籽带着股淡淡的清香味,没有被污染,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血迹不多,说明林姑娘伤得不重,李嬷嬷只是想把她转移地方。她要的是莲籽和内丹,不会轻易伤林姑娘——我们现在分两路走,一路跟着血迹找,一路去李嬷嬷以前待过的浣衣局看看,她假死之前在那待了三年,说不定有藏人的地方。”
夏凌寒点点头,刚要安排人手,就见宫里的老太监急匆匆跑过来,手里拿着份密报:“太子殿下!宫里收到蒙古来的密信,说柳王妃的阿爸……半个月前就被人杀了!杀他的人,戴着面罩,身上有狼毒花的纹身!”
这话像道雷劈在柳梦琪头上,她刚被夏越扶着站在廊下,听到这话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手里的帕子掉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不可能……不可能!李嬷嬷说只要我拿到内丹,就放了我阿爸……她骗我?她一直在骗我?”夏越蹲下身想扶她,却被她推开了,柳梦琪抓着地上的青草,指甲缝里都嵌了泥:“我阿爸待我最好了,小时候我摔断腿,他背着我走了三天三夜找大夫……我为了救他,帮李嬷嬷害了阿桃,害了敖公子,结果他早就死了……我成了罪人!我成了害死所有人的罪人!”
她越哭越凶,突然猛地站起来往廊柱上撞,还好洛绮烟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柳梦琪你傻啊!你阿爸要是知道你为了他寻死,九泉之下也不安心!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李嬷嬷骗了你,你就该帮我们找出她的下落,为你阿爸报仇!”
柳梦琪被拽着,眼泪还在掉,却慢慢停了挣扎。她看着洛绮烟,又看了看夏越,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我……我知道李嬷嬷有个藏东西的地方。去年冬天她约我在寒潭见面时,说过要是事情败露,就去宫里的废弃戏台子躲着——那戏台子在东宫西北角,早就没人去了,后台有个暗格,能藏人……”
“废弃戏台子?”夏凌寒眼睛一亮,对统领喊,“带一半人手去戏台子,仔细搜后台的暗格,动作轻点,别惊着林姑娘!剩下的人跟着血迹找,注意看有没有狼毒花的标记!”统领应着,刚要带人走,就见萧景轩追了上来,手里攥着那支银簪:“我跟你们去戏台子!茹筠要是在那,我得在她身边!”
鹿筱想拦,却被敖翊辰拉了拉衣角。她回头看过去,就见敖翊辰对着她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用口型说:“让他去,他在,林姑娘能安心点。”鹿筱点点头,看着萧景轩跟着禁军跑远了,才转身扶着敖翊辰往暖阁里走——他刚才站了会儿,脸色更差了,呼吸都带着点喘。
刚走到暖阁门口,就见风若瑶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个小小的布包,脸色发白:“鹿筱,我刚才去御药房看了,副统领说李嬷嬷没偷药材,倒是在熬药的灶台上留了张纸条——你看。”鹿筱接过纸条,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字迹,跟木盒里书信的字迹一模一样:“鹿筱,想救林茹筠,日落前带莲籽和内丹去废弃戏台子,只许你一个人来,要是带了旁人,我就先卸了林茹筠的一条胳膊——李嬷嬷留。”
“只许我一个人去?”鹿筱皱紧眉头,把纸条递给夏凌寒,“李嬷嬷这是想引我单独去,肯定有埋伏。”夏凌寒接过纸条看了看,手指捏着纸条的边角,都快把纸捏破了:“不行,太危险了!你一个人去,要是李嬷嬷对你动手,我们都没法救你。”
“可不去不行啊,”鹿筱摸了摸怀里的瓷瓶,里面的莲籽硌得手心发疼,“日落前不去,林茹筠就有危险。萧景轩那么在乎她,要是她出了事,萧景轩肯定得疯。”敖翊辰靠在软榻上,突然开口:“我跟你一起去。”众人都愣了,鹿筱赶紧摇头:“不行!你现在体内邪气还没清,走两步都喘,怎么跟李嬷嬷斗?”
“我有办法。”敖翊辰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瓷瓶,倒出颗黑色的药丸,放在手心——药丸带着股淡淡的龙腥味,“这是我爹去年给我的‘镇邪丸’,吃了能暂时压住体内的邪气,撑一个时辰没问题。到时候我躲在戏台子后台,等李嬷嬷露面,我就趁机救林茹筠,你拿着莲籽和内丹跟她周旋。”
鹿筱还想再说,就见洛绮烟走过来,手里拿着件灰布衣服:“我早就想到李嬷嬷会耍花样,刚才让宫女找了件灰布衣服,你穿上,假装是去送东西的,我和青禾、晚月躲在戏台子周围的草丛里,要是李嬷嬷动手,我们就放信号箭,让禁军冲进来。”
柳梦琪也从地上站起来,擦了擦眼泪,声音还有点哑:“我也去。李嬷嬷骗了我,害了我阿爸,我得亲手抓住她,为我阿爸报仇。我知道戏台子后台暗格的位置,能帮你们找到林茹筠。”夏凌寒看着众人,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定。鹿筱穿灰布衣服带莲籽和内丹去戏台子,敖翊辰吃了镇邪丸躲在后台,柳梦琪跟着你,帮你指认暗格的位置,洛绮烟带着青禾、晚月在周围埋伏,我带着禁军在戏台子外面等着,只要看到信号箭,就冲进去。”
安排好后,鹿筱把莲籽装在怀里,又从药箱里拿出个小小的木盒,里面放着颗假的内丹——是她昨天用琼脂和草药做的,颜色和形状跟真的内丹差不多,不仔细看根本分不出来。“真的内丹我藏在东宫的药柜里了,”鹿筱把木盒攥在手里,对众人说,“李嬷嬷肯定认不出假的,等她拿到假内丹,我们就动手。”
敖翊辰吃了镇邪丸,脸色果然好了点,呼吸也平稳了些。他扶着鹿筱的胳膊,小声说:“等会儿要是遇到危险,别管我,先救林茹筠——我体内有镇邪丸,撑得住。”鹿筱点点头,眼眶有点红,却没说话——她知道现在不是煽情的时候,得赶紧去戏台子,不然日落就来不及了。
众人往废弃戏台子走,东宫西北角的戏台子果然荒了很久,戏台子的柱子都裂了缝,上面的红漆掉得一块一块的,台面上落满了灰尘和枯草,风一吹,枯草打着旋儿飘起来,看着阴森森的。萧景轩已经带着禁军在戏台子周围等着了,看到鹿筱他们过来,赶紧跑过来:“怎么样?李嬷嬷有消息吗?”
“有,她让我日落前带莲籽和内丹来,只许我一个人进去。”鹿筱指了指戏台子的入口,“萧景轩,你跟禁军在外面等着,看到信号箭就冲进来。”萧景轩点点头,攥着银簪的手松了点:“你小心点,要是李嬷嬷对你动手,你就喊一声,我立刻冲进去。”
鹿筱点点头,穿上灰布衣服,把假内丹的木盒和莲籽的瓷瓶都揣在怀里,又把敖翊辰给的玉坠攥在手心——玉坠温凉,让她心里踏实了点。柳梦琪跟在她后面,声音压得很低:“戏台子后台的暗格在左边的柜子后面,柜子上刻着个狼毒花的标记,你一进去就能看到。”
敖翊辰躲在戏台子侧面的草丛里,对鹿筱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进去了。鹿筱深吸一口气,推开戏台子的木门——门轴“吱呀”一声响,在安静的戏台上显得格外刺耳。戏台子里面黑漆漆的,只有顶上破了个洞,漏进点夕阳的光,照在台面上的灰尘上,能看到飞舞的小虫子。
“鹿筱,你来了?”戏台子后台传来李嬷嬷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锣,“把莲籽和内丹放在台中央的桌子上,然后转过身去,别回头。”鹿筱往前走了两步,眼睛往后台瞟了瞟——能看到个模糊的影子,手里好像拿着把刀,抵在一个人的脖子上,看穿着,应该是林茹筠。
“我怎么知道林茹筠是不是安全的?”鹿筱停在离桌子几步远的地方,声音尽量平稳,“你让她吱一声,不然我不会把莲籽和内丹给你。”后台的影子动了动,紧接着传来林茹筠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点沙哑:“鹿筱……我没事……你别管我,别把莲籽和内丹给她……她是坏人……”
“闭嘴!”李嬷嬷的声音提高了点,紧接着传来“啪”的一声,像是打了林茹筠一巴掌,“再说话,我就撕了你的嘴!”鹿筱心里一紧,赶紧说:“别打她!我把莲籽和内丹给你,你先放了她。”她说着,把瓷瓶和木盒放在桌子上,往后退了两步。
李嬷嬷从后台走出来,脸上果然有颗痣,穿着灰布衣服,手里拿着把匕首,抵在林茹筠的后颈上——林茹筠的头发乱了,脸上有个巴掌印,嘴角还带着点血,眼睛红红的,看到鹿筱,眼泪又掉了下来。“把东西拿过来。”李嬷嬷对身后的两个小喽啰喊,那两个小喽啰穿着跟李嬷嬷一样的灰布衣服,快步走到桌子边,拿起瓷瓶和木盒,递给李嬷嬷。
李嬷嬷打开瓷瓶闻了闻,又打开木盒看了看,嘴角勾起个冷笑:“鹿筱,你以为我看不出这是假内丹?真当我老糊涂了?”鹿筱心里一沉——没想到李嬷嬷能认出假内丹,她赶紧往后退了两步,手摸向怀里的玉坠,刚要把玉坠摔在地上,就见李嬷嬷把匕首往林茹筠的脖子上又抵了抵,鲜血顺着匕首的刃流了下来,染红了林茹筠的衣领:“想耍花样?鹿筱,把真内丹交出来,不然我现在就杀了林茹筠!”
就在这时,戏台子后台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响,紧接着是敖翊辰的声音:“李嬷嬷,你的对手是我!”李嬷嬷愣了愣,回头一看,敖翊辰从后台冲了出来,手里拿着把剑——是刚才从禁军那里借的,虽然他脸色还是白的,但眼神却很坚定,剑尖直指李嬷嬷。
“敖翊辰?你怎么会在这?”李嬷嬷皱紧眉头,手里的匕首又紧了紧,“你体内邪气还没清,居然还敢来拦我?”敖翊辰没说话,举着剑冲了过去,李嬷嬷赶紧把林茹筠往前面一推,让林茹筠挡在自己身前,敖翊辰赶紧收住剑,怕伤到林茹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