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乙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猛地站了起来，端起自己还剩下一大半饭菜的餐盘。
“那个……我……我吃饱了！您慢用！”
话音未落，人已经逃也似的冲向了餐具回收处，背影里都透着一股“你别过来啊”的仓皇。
谭建林一个人坐在桌前，彻底无语了。
我靠。
我有那么可怕吗？
我就是问个问题，怎么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一样？
他感到一阵难受，不是被人拒绝的难受，而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帮兵，都被教育得太好了。
一个个都是“行走的保密条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和底线，做任何事前都会先考虑后果。
想从他们嘴里掏出半点有用的信息，简直是痴人说梦。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
这里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任何试图打探消息的行为，都会被瞬间识别并掐断。
谭建林叹了口气，也失去了继续待下去的兴致。
他站起身，把餐盘放回回收处，独自一人走出了食堂。
夜色已经降临，营区的路灯亮了起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
他回到了那间简陋的宿舍，关上门，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谭建林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偶尔走过的巡逻哨兵，脑子飞速旋转。
看来，通过旁敲侧击获取情报这条路，是彻底堵死了。
他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那个被锁在铁皮柜里的文件袋。
在这种完全信息不对称的特殊环境下，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把所有能想到的情况，都预演一遍。
他必须搞清楚更多的情况，才能在任务中活下来，并且带着人质活下来。
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演习了。
这是一场真正的战争。
躺在硬邦邦的板床上，谭建林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休息？
怎么可能休息得了。
脑子里全是化工厂的地图，还有罗师长那张意味深长的脸。
“后续还会有各种你想不到的情况出现。”
这句话，就跟复读机一样，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
他是个行动派，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被动等待，信息不明的感觉。
这让他浑身难受，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烦躁。
就像一头被关进笼子的老虎，看得见外面的猎物，却被栏杆死死地限制住。
不行。
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两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对于他这种习惯了掌控一切的人来说，每一分每一秒的未知，都是一种煎熬。
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主动出击。
一个念头从心底冒了出来，并且迅速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
再去探探罗师长的口风！
哪怕碰一鼻子灰，也比在这里干耗着强。
想到这，谭建林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罗师长那种级别的工作狂，这个点大概率还在处理公务。
就算不在，去办公室门口蹲点，也比在宿舍里强。
主意已定，谭建林没有丝毫拖沓，整理了一下军容，起身就走。
他甚至连外套都没穿，只着一身作训t恤，脚步生风地冲出了宿舍楼。
这一次，他心里的火气比之前更盛。
带着一股“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走了”的架势，他径直杀向师部大楼。
师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点灯光。
谭建林心头一喜。
在里面！
急于获取更多消息的他，脑子一热，把所有规矩都抛到了脑后。
他甚至忘了敲门。
“砰”的一下，直接推门而入。
“首长，我……”
话刚说了一半，谭建林就愣住了。
办公室里的场景，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没有堆积如山的文件，没有严肃的会议氛围。
罗师长正坐在办公桌后，但桌上摆着的不是什么军事地图，而是一个简单的铝制饭盒。
饭盒里是白米饭和两样简单的炒菜，旁边还有一双筷子。
一股饭菜的香气，混合着办公室里特有的墨水味，让整个气氛显得有些……居家。
罗师长刚夹起一筷子青菜，正要往嘴里送。
被谭建林这一下给惊得停在了半空中。
他抬起头，看着门口这个横冲直撞的“愣头青”，眉头瞬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空气安静了几秒。
罗师长缓缓放下筷子，脸上的不悦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他看着谭建林，嘴角甚至还向上牵了牵。
“谭建林同志。”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你进办公室不敲门的这个习惯，是跟谁学的？”
“是不是觉得我这里是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谭建林瞬间一个激灵，脑子里的火气被这句话浇得一干二净。
完了。
太冲动了。
他光顾着心急，忘了最基本的礼貌。
在部队里，不敲门就闯上级办公室，这可是大忌。
“要是没吃饭，坐下一起吃点？”
罗师长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脸上挂着笑容，但那笑容怎么看都让谭建林脊背发凉。
这哪是邀请，这分明是审判前的开胃菜。
“报告首长！”
谭建林双腿一并，站得笔直，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了。
“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我认错！”
他的脸涨得通红，尴尬得能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个三室一厅。
“我……我不是一直都这样的，主要是……主要是心里太急了。”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您给我的那点消息，实在是……太少了。”
“我这两天就要带队进场，现在两眼一抹黑，心里没底，所以才……”
罗师长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行了。”
他重新拿起筷子，夹了口米饭，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我没怪你。”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
“你心里不舒服，有想法，这我都能理解。”
罗师长咽下嘴里的饭，喝了口水，目光再次投向谭建林。
“说吧，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以跟我直说。”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早跑过来，也知道你现在折返回来找我，是想干什么。”
谭建林心里咯噔一下。
这老狐狸，把自己的心思看得透透的。
“说实话，你这种情况，我处理过不是一次两次了。”
罗师长靠在椅背上，一脸的云淡风轻。
“你们这些从各个王牌部队里挑出来的尖子，个个心高气傲，都想在演习里拔头筹。”
“想从我这里提前搞点‘内部消息’，好抢占先机。”
“我说的对不对？”
谭建林没说话，但表情已经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