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地府双王齐出。百里屠苏率领修罗殿精锐,煞气冲霄,直奔黑水沼泽,欲以雷霆手段剿灭匪帮,血祭战旗。而拜月教主则带着陈平安、醉道人及五百阴兵卫,气息内敛,却更显深沉,如同暗流汹涌,悄然抵达青岩城外。
按照既定方略,拜月教主并未直接入城耀武扬威,而是选择在城外十里处一座清幽的山谷暂时驻扎。五百阴兵卫训练有素,顷刻间布下简易阵法,隐匿气息,将山谷守得如铁桶一般。
中军帐内,拜月教主端坐主位,陈平安与醉道人分坐两侧。帐内气氛沉静,唯有拜月教主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在推演天机。
“醉判官,林家详情,再细说一遍。”拜月教主声音平和,听不出喜怒。
醉道人恭敬回道:“石鬼王,林家乃青岩城炼丹世家,传承数百年,家主林啸天,金丹后期修为,精于丹道,为人谨慎,甚少参与争斗。族中有金丹中期长老两位,初期长老三位,筑基子弟过百,炼气子弟数百。林家丹坊遍布南疆数城,与‘药王谷’等炼丹宗门有贸易往来,人脉颇广。赵家覆灭后,林家收缩势力,紧闭门庭,态度不明。”
拜月教主微微颔首,眼中智慧光芒流转:“炼丹世家,重传承,求安稳,惜羽毛。其与药王谷有旧,是个变数。强攻虽可下,然丹师心高,易生抵触,毁其传承,徒增怨气,于地府长远发展不利。且易惊动药王谷,节外生枝。”
陈平安接口道:“鬼王所言极是。林家非赵家那般霸道,可尝试招揽。然需显霹雳手段,方能使之心服。”
“嗯。”拜月教主指尖停住敲击,“既如此,便先礼后兵。醉判官,持我名帖,前往林家,言明地府鬼王拜月,欲与林家主一晤,共商青岩城未来秩序。语气需谦和,然姿态不可低。”
“遵命!”醉道人领命,取过拜月教主以神念刻印的简易玉符(上有地府印记与一丝炼虚境道韵),驾起遁光,直奔青岩城林家府邸。
林家府邸,此刻气氛凝重。护族大阵已然开启,光晕流转。议事厅内,家主林啸天眉头紧锁,下方诸位长老亦是面色沉重。地府覆灭赵家、斩杀元婴老祖的消息早已传遍全城,如今地府大军兵临城下,虽未攻城,但那无形的压力已让林家透不过气来。
“家主,地府势大,连赵老祖都陨落了,我等如何抵挡?”一位长老忧心忡忡。
“不如……降了吧?听闻地府亦有章法,并非滥杀之辈。”另一位长老试探道。
林啸天叹息一声:“降?谈何容易!我林家百年基业,丹道传承,岂可轻弃?况且,地府来历神秘,行事莫测,焉知不是另一个赵家?甚至更为酷烈!”
就在这时,守门弟子来报:“禀家主,地府使者,判官醉道人求见!”
众人心中一凛。林啸天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有请!开中门,以礼相待!”
片刻,醉道人缓步而入,虽只有金丹后期修为,但身后代表着地府这尊庞然大物,自有一股威严。他拱手一礼,不卑不亢:“林家主人请了,贫道醉道人,奉地府石鬼王之命,特来送上拜帖。鬼王欲与林家主一晤,共商青岩城长治久安之道。”
说着,将玉符奉上。
林啸天接过玉符,神识一扫,脸色微变。玉符上那丝若有若无、却浩瀚如星空的道韵,让他心神剧震!这绝非元婴修士所能拥有!地府竟有炼虚境大能坐镇?!
他心中骇浪滔天,表面却不动声色:“鬼王驾临,蓬荜生辉。不知鬼王欲于何处相见?”
“鬼王已在城外十里落霞谷恭候大驾。”醉道人微笑道,“鬼王言,此行只为议事,不带一兵一卒入城,以示诚意。”
林啸天沉吟片刻,心知此会关乎林家存亡,避无可避。他看向几位长老,交换了眼色,沉声道:“请使者回复鬼王,林某即刻便到。”
醉道人离去后,厅内一片死寂。
“家主,此去凶险,恐是鸿门宴啊!”有长老劝阻。
林啸天摇头,苦笑道:“炼虚境大能若要灭我林家,何需如此麻烦?直接出手便是。他既以礼相邀,便是给了我林家选择的机会。是战是和,是存是亡,皆在此会。我需亲往一探!尔等守好家门,若我一日未归……便……早做打算吧。”
说罢,林啸天整理衣冠,未带随从,独自一人,驾起遁光,飞向落霞谷。
谷口,陈平安抱剑而立,气息如渊。见到林啸天,微微颔首,侧身让开道路。林啸天感受到陈平安身上那元婴中期的凌厉剑意,心中再沉一分。
踏入谷中,只见五百阴兵肃立,鸦雀无声,军容鼎盛,煞气内敛,却更显恐怖。中央大帐前,拜月教主负手而立,仰望星空,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林啸天上前,躬身行礼:“青岩林家林啸天,拜见石鬼王。”
拜月教主缓缓转身,目光平和,却仿佛能洞穿人心:“林家主不必多礼。请帐内叙话。”
二人入帐,分宾主落座。醉道人与陈平安立于拜月教主身后。
“林家主,”拜月教主开门见山,“地府欲统合青岩城,建立新秩序,非为杀戮,实为终结乱局,导人向善(序)。林家丹道传承,济世活人,与地府理念本有相通之处。然,顺天者昌,逆天者亡。林家是愿顺应大势,归附地府,共襄盛举,还是欲步赵家后尘?”
话语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强大的逻辑压迫感。
林啸天心神紧绷,沉声道:“鬼王明鉴,我林家世代炼丹,与世无争,只求传承不绝。归附地府,不知我林家需付出何等代价?又能得到何种保障?”
拜月教主淡淡道:“代价?奉地府为主,遵地府阴律,丹坊收益上缴五成,族中弟子需接受地府调度(可优先入判官殿丹堂)。保障?地府将提供更高级丹方、炼丹资源,庇护林家安全,允你林家丹道在地府体系内发扬光大,甚至有机会参研幽冥丹药之道。地府秩序之下,再无赵家之流欺压,林家可专心丹道。”
条件可谓苛刻,亦有机遇。林啸天脸色变幻,显然在进行激烈思想斗争。完全归附,失去自主,但或许能获得更大发展空间,尤其是“幽冥丹药”之说,让他心动。拒绝?面对炼虚大能和虎狼之师,林家顷刻覆灭。
就在这时,拜月教主似乎无意间,屈指一弹,一缕细微的星光没入虚空。刹那间,整个山谷的阵法微微波动,天空星辰仿佛明亮了数分,一股玄而又玄的法则之力弥漫开来。林啸天只觉自身金丹与天地灵气的联系微微一滞,虽瞬间恢复,却让他骇然失色!这是……言出法随,影响天地规则的雏形?!炼虚境神通,竟恐怖如斯!
“况且,”拜月教主语气依旧平淡,“百里鬼王已亲率大军,征讨黑水沼泽。想必此刻,那黑水玄蛇,已伏诛矣。”
话音刚落,一道血色传讯符破空而来,被陈平安接下。神识一扫,陈平安平静道:“鬼王,百里鬼王传来捷报,黑水玄蛇及麾下三大金丹头目已伏诛,匪众溃散,正在清剿。”
消息如惊雷,炸响在林啸天耳边!黑水玄蛇,金丹大圆满妖兽,盘踞多年,竟在如此短时间内被剿灭?地府战力,竟凶悍至此!
软硬兼施,恩威并济!拜月教主的手段,可谓炉火纯青!
林啸天额头冷汗涔涔,最后一丝侥幸心理荡然无存。他起身,整理衣袍,对着拜月教主深深一揖:“林家……愿奉地府为主,听候鬼王差遣!”
拜月教主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林家主深明大义。即日起,林家并入地府,设为地府丹堂,你为堂主,位同判官,醉判官副之。林家一应事务,暂由你统辖,需严格遵守地府阴律。具体细则,醉判官会与你详谈。”
“林啸天,领法旨!”林啸天恭敬应道,心中五味杂陈,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对未来的茫然期待。
“醉判官,你随林堂主回城,接收林家丹坊,清点资源,安抚族人。陈尊者,你带两百阴兵卫入驻林家,协助维持秩序,以防不测。”拜月教主下令。
“遵命!”醉道人与陈平安领命。
当日,林家宣布举族归附地府的消息,如同旋风般传遍全城!城主司徒明闻讯,面如死灰。散修团体更是人心惶惶。地府兵不血刃,收服林家,其展现出的强大实力与高明手段,让所有势力都感到深深的恐惧与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