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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回,长安满宠命张绣、华雄迎敌,华雄阵斩白波将领李乐,但与徐晃交战不分胜负。后满宠设伏,张济、樊稠忽然率军杀出,将杨奉、韩暹、胡才三人包围,大败白波军。白波军中计,士气大跌。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杨奉、韩暹、胡才三人被张济、樊稠伏兵杀得魂飞魄散、陷入绝境,眼见就要被如铁桶般合围的长安军绞杀殆尽之际,只听得一声清越悠长的长啸,并非声嘶力竭的怒吼,却如龙吟大泽,虎啸深山,清晰地穿透战场的一切嘈杂,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传入杨奉耳中。

“将军勿忧,徐晃在此!”

这一声,从容不迫,仿佛不是置身于修罗杀场,而是在自家庭院中招呼宾客。杨奉正手忙脚乱地格挡攻击,闻声如闻仙乐,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乱军之中,一骑悠然驰来,速度看似不快,却眨眼间便已越过重重人潮。来人正是徐晃,徐公明!

然而此刻的徐晃,与平日那沉稳如山的形象并无二致,甚至更添几分潇洒从容。他那张方正的国字脸上,并无半分狂暴之色,浓眉舒展,虎目开阖之间,神光湛然,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波澜不惊。

他鼻梁挺直,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然笑意,仿佛眼前这千军万马的围困,不过是等闲风景。他下颌微收,气息匀长,显示出其体内罡气充盈,远未到力竭之时。

他头戴铁盔,缨盔随风轻轻摆动。身披的锁子甲光洁如新,竟似刚才那番惨烈搏杀未曾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唯有手中那柄长柄开山大斧,斧刃上流淌着一层未曾凝固的、殷红的血珠,在阳光下反射着妖异的光芒,证明他方才并非袖手旁观。他那雄健的体魄,此刻更似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散发出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

徐晃策马前行,面对蜂拥而至的长安军士卒,他并未做出任何夸张的劈砍动作。只是随意地将手中开山大斧或拍、或扫、或点、或引。

一名冲得最前的悍卒,挥舞环首刀狠狠劈来。徐晃看也不看,大斧看似缓慢地横向一拍,用的是宽厚的斧面。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那悍卒就如同被巨木撞击般,连人带刀倒飞出去,撞翻了身后四五人,筋断骨折,再也爬不起来。

另一侧,三名长枪兵同时刺向徐晃肋下。徐晃手腕微转,大斧划出一道玄妙的圆弧,斧刃轻巧地搭上三杆长枪,一引一带。那三名士兵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柔韧力道传来,长枪不由自主地互相撞击在一起,“咔嚓”断裂,三人更是被带得踉跄扑倒,滚作一团,挡住了后来者的去路。

他就这样信马由缰,缓缓而行。所过之处,敌军不是莫名其妙地倒地,就是兵刃脱手,或者自相冲撞,乱成一团。他并未刻意取人性命,但任何敢于正面阻挡者,无不非死即伤。其动作举重若轻,潇洒飘逸,仿佛不是在生死搏杀,而是在演练一套精妙的斧法。那柄沉重无比的开山大斧,在他手中竟似轻若无物,运转自如,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道韵”。

他所走的路径,也并非直线,而是循着某种奇特的轨迹,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敌军最密集、抵抗最顽强之处,总是能从阵型的薄弱环节和指挥衔接的缝隙中穿过。看似闲庭信步,效率却高得惊人,转眼间便已穿透小半个战场,来到了杨奉面前。其身后留下的,并非血肉胡同,而是一条由倒地呻吟的士兵和混乱的阵型构成的、诡异的“通道”。

杨奉看得目瞪口呆,几乎忘了身处险境。他原本以为徐晃会血战而来,没想到竟是如此轻松!他狂喜之下,连声音都带着些颤抖:“公明!公明!你……你来得太好了!”

韩暹和胡才更是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韩暹那瘦长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喃喃道:“这……这便是徐公明的真正实力?” 胡才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小眼睛里闪烁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一种近乎谄媚的光芒:“徐将军真乃神人也!”

徐晃来到杨奉马前,勒住骅骝马。那匹神骏亦是蹄步轻健,神态悠闲,仿佛刚才只是小跑了一段路。徐晃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微微颔首,语气依旧从容不迫,仿佛在商议一次寻常的出游:

“主公,韩将军,胡将军。敌军伏兵尽出,阵势虽大,却并非铁板一块。樊稠部右翼与张济部结合处,指挥紊乱,士卒疲敝,可为突破口。请三位紧随我后,保持阵型,切莫分散。晃,当为前导。”

他的话语清晰平和,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魔力。仿佛他不是要带大家去赴死突围,只是要引领众人穿过一片稍有荆棘的林地。

杨奉此刻对徐晃已是奉若神明,连连点头:“一切但凭公明做主!”

徐晃不再多言,调转马头,面向他所说的那个“突破口”方向。他甚至没有像寻常武将那般蓄力呐喊,只是轻轻一磕马腹,骅骝马便迈着优雅而有力的步伐,小跑起来。

“跟上!快跟上徐将军!”杨奉急忙下令,残存的数百白波军精锐立刻聚拢过来,紧紧跟在徐晃身后。这一次,队伍不再是慌乱逃窜的溃兵,反而因为徐晃那不可思议的从容气度感染,恢复了几分秩序和信心。

徐晃一马当先,面对重新合拢过来的敌军,他手中的开山大斧再次挥动。这一次,不再仅仅是格挡和牵引,而是真正展现了其“裂风砍”的精髓!

斧刃破空,竟发出如同裂帛般的清脆声响!一道道无形却有质的凌厉风刃,随着斧势向前激射!冲在前面的敌军盾牌手,连人带盾被无声无息地切为两半!试图结阵的长枪兵,枪杆如同朽木般纷纷断裂!

徐晃的斧法,快得只剩下一片青黑色的光影,每一击都妙到毫巅,总能找到敌人防御最薄弱的一点,以最小的力量造成最大的破坏。他往往只是手腕一抖,斧刃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便有几名敌军捂着喉咙或心口倒地身亡,伤口平滑如镜。

他甚至还有余暇关注身后,偶尔回手一斧,将侧面试图偷袭杨奉等人的冷箭或敌兵轻松解决。他的动作是那样的轻松、精准、高效,没有丝毫多余,仿佛不是在战斗,而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箭矢射来,他有时随手用斧面拨开,有时甚至懒得理会,那些箭矢往往在离他身体数尺远处,便被其周身自然流转的护体罡气带偏,斜斜飞开。

他就这样,带着众人,如同热刀切黄油一般,轻而易举地“滑”入了樊稠军的右翼阵中。所到之处,敌军纷纷溃散,竟无一人能让他停下脚步片刻!樊稠在后方气得暴跳如雷,连连怒吼,却根本无法阻止部下被那种无形的恐惧和精妙的打击所瓦解。

很快,徐晃便看到了包围圈外的亮光。他甚至没有加速,依旧保持着那种匀称而优雅的速度,仿佛只是穿过了一道门帘,便带着杨奉、韩暹、胡才以及数百核心精锐,从那看似铜墙铁壁的包围圈中,安然“走”了出来。

身后,是依旧混乱、试图重新组织却徒劳无功的长安军。身前,是通往生路的旷野。

徐晃勒住马,回头望了一眼追兵,眼神平静无波。然后对杨奉等人淡然道:“将军,追兵暂不足虑,我等可从容离去。”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那从容不迫的身影,那深不可测的武勇,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中。这才是真正的万人敌,于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或许不易,但若要护人周全,来去自如,却当真如入无人之境!

就在杨奉等人要仓皇远遁,烟尘未落之际,一道火红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撕裂长空,倏忽间便已追至近前!来将正是北地枪王张绣!他并未理会那些溃散的杂兵,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便锁定了那道独自断后、气度沉雄的身影——徐晃。

张绣勒住战马,并未立刻发动攻击。他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仔细打量着数十步外横斧立马的徐晃。只见徐晃虽甲胄染血,周身却无一丝狼狈之态,反而如磐石般静立,气息悠长平稳,仿佛刚才那场浴血突围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热身。

尤其是那双眼睛,平静得如同深潭,不起丝毫波澜,却又深邃得让人望不到底。张绣心中顿时收起所有轻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遇到真正对手的凝重与……隐隐的兴奋。

“徐公明!”张绣声如金铁交鸣,打破了战场短暂的寂静,“阁下好手段!于万军从中护主突围,如入无人之境,张某佩服!然,各为其主,今日既然相逢,岂能错过领教高招之机?请!”

话音未落,张绣周身气势陡然暴涨!赤红色的火属性罡气澎湃而出,使得他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升温,脚下枯草瞬间焦黄!他手中那杆裂羽凤鸣枪仿佛活了过来,枪身泛起炽热流光,枪缨无风自动,发出清越凤鸣!

“北风袭!”

张绣出手便是绝技,但见枪影重重,如凛冽北风裹挟着燎原烈火,虚实难辨,又似群凤翔集,带着刺骨寒意与灼热炎浪,铺天盖地向徐晃笼罩而去!这一招已臻化境,将范围杀伤与精准点刺融为一体。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将领瞬间毙命的恐怖攻势,徐晃却只是淡然一笑。他甚至没有做出大的架势,只是右手单臂持斧,手腕一抖,开山大斧划出一道看似简单却玄妙无比的弧线。

“裂风砍。”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响,只有一声清脆如裂帛的声响!那重重枪影、炎浪寒流,在徐晃这轻描淡写的一斧面前,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瓦解!徐晃的斧刃仿佛能洞察一切虚妄,精准无比地点在了所有枪影最核心、最真实的那一点上——正是凤鸣枪的枪尖!

“叮!”

一声轻鸣,张绣只觉一股精纯凝练、却又磅礴无比的力道顺着枪身传来,柔和却不可抗拒,胯下战马不由得“唏律律”一声,被带得向侧方滑出半步!张绣心中大震,他这招“北风袭”竟被对方如此轻易破去,而且对方似乎……未尽全力?

张绣凤目之中战意更盛,喝道:“好!再接我一招,枭雄烈!”

他策马旋身,人枪合一,气势再变,如同乱世枭雄搏命,充满惨烈决绝之意!裂羽凤鸣枪化作三道凝练如实质的赤红枪芒,成品字形,撕裂空气,直取徐晃上中下三路要害!枪芒未至,那毁灭性的意志已先一步冲击人的心神。

徐晃依旧从容,赞道:“枪意惨烈,有几分火候。” 说话间,他左手轻轻一按马鞍,骅骝马通灵,四蹄微错,身形如风中柳絮般向后飘退半尺,恰到好处地让开了枪芒最盛的锋锐。同时,手中大斧如书法大家挥毫泼墨,或引、或带、或挑、或抹,动作舒展流畅,竟将那三道凌厉无匹的枪芒引得互相碰撞、偏移!

“嗤嗤嗤!” 枪芒擦着徐晃的甲胄掠过,留下几道浅痕,却未能伤及分毫。徐晃甚至还有闲暇点评道:“力道刚猛,可惜变化稍欠圆转。”

张绣闻言,不怒反喜,眼中精光爆射:“痛快!那便请品鉴张某这招——焱凤焚天!”

他全力催动罡气,周身赤焰冲天,仿佛化身为火焰巨人!裂羽凤鸣枪高举,炽热的火焰罡气疯狂汇聚,枪尖处凝聚出一团耀眼如小太阳般的火球,散发出恐怖的高温,连远处观战的士兵都感到热浪扑面!这一招,乃是范围性毁灭攻击。

徐晃见状,神色终于认真了些许。“有点意思。” 他双手握斧,开山大斧上青黑色的风属性罡气也开始急速流转,发出低沉的呼啸声。但他并未选择硬撼,而是将大斧舞动开来!

“喝!斧旋风!”

大斧在他周身划出无数道青黑色的轨迹,这些轨迹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构成了一个不断旋转、引斥交替的力场!当张绣那团焚天火球带着毁灭之势轰然砸落时,竟被这奇异的力场牵引着,偏离了原本的轨迹,绕着徐晃旋转半圈,然后被徐晃一斧引导,以更快的速度反向朝着侧面一片无人的空地猛砸过去!

“轰——!!!”

火球落地,炸起漫天火光和尘土,地面出现一个焦黑的大坑,声势骇人,却未能伤到徐晃一根汗毛。

连续绝技被破,张绣非但没有气馁,反而被激发出了全部潜能。他深吸一口气,所有外放的火焰罡气瞬间内敛,整个人变得朴实无华,但危险程度却提升了数倍不止。裂羽凤鸣枪平平举起,枪尖遥指徐晃。

“徐公明,小心了。北枪离火刺!”

没有绚烂的光影,没有滔天的气势,只有枪尖那一点极致凝聚、内敛到极致的赤红光芒。那一点光芒,仿佛吞噬了周围所有的光和热,使得空间都微微扭曲。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锁定了徐晃,这是将全身精气神与火焰罡气压缩到极致的一击,追求极致的穿透与毁灭!

徐晃脸上的轻松之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见猎心喜的郑重。“来得好!” 他朗声长笑,声震四野,“便以此招,回应将军盛情——山崩地裂斩!”

他周身青黑色罡气不再流转,反而如同百川归海般,疯狂涌入开山大斧之中。斧刃并未发出耀眼的光芒,反而变得幽暗深邃,仿佛承载了千钧之重。徐晃双臂肌肉隆起,缓缓举起大斧,动作看似缓慢,却引动了周遭的气流,给人一种整个空间都在向他斧下塌陷的错觉!这一斧,蕴含的不是轻灵的风,而是大地的厚重与崩裂的狂暴!

两人几乎同时出手!

张绣的枪,是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那一点赤红流光,超越了速度的概念,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直刺徐晃心口!

徐晃的斧,是开天辟地,势不可挡!大斧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以看似缓慢实则快逾闪电的速度,迎头劈向张绣!

下一个瞬间,极致的一点赤芒,与崩裂天地的斧罡,狠狠碰撞在一起!

没有声音!

或者说,声音已经超出了人耳能捕捉的范畴!只有一股毁灭性的能量冲击,如同无形的巨环,以碰撞点为中心,轰然扩散!

“轰隆隆——!”

直到此时,沉闷如同万千雷霆同时炸响的声音才传入众人耳中!交战中心的地面,如同被陨石撞击般,猛地向下塌陷了一个巨坑!泥土、碎石混合着草屑,被狂暴的气浪掀起数十丈高,形成一道浑浊的帷幕,将两人的身影完全吞没!

外围观战的华雄、张济、樊稠以及双方士卒,都被这恐怖的景象惊得连连后退,不少人被气浪掀下马来,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尘埃缓缓落下。

场中景象渐渐清晰。

张绣持枪的手臂微微颤抖,虎口迸裂,一缕鲜血顺着枪杆流下。他胸口处的甲胄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斧痕,虽未破甲,但那蕴含的震荡之力让他气血翻涌不已。

徐晃持斧的手臂同样微微发麻,他侧腹处的铠甲被枪风划开一道口子,肌肤上留下一道细细的红线,有血珠渗出。两人略微歇息,再次相对。

就在徐晃与张绣这两位当世顶尖高手对峙,气机相互锁定,全神贯注于彼此下一个动作,周遭空气仿佛都为之凝固的紧张时刻,战场的另一端,异变陡生!

杨奉、韩暹、胡才三人,见徐晃独挡张绣,看似游刃有余,又见长安军主力似乎都被徐晃与张绣的巅峰对决所吸引,不由得生出几分侥幸之心。

韩暹那双惯于闪烁算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他压低声音对杨奉和胡才道:“杨兄,胡兄,你看那张绣被徐晃缠住,华雄、张济、樊稠等人亦在观望,我军虽败,但若能趁此机会,斩得一两员敌将,也好挽回些颜面,更重要的是,缴获些铠甲兵器,以资重整旗鼓啊!”

胡才本就胆小,但听闻有便宜可占,又见对面华雄似乎离得最近,且看起来像是个莽夫,小眼睛里顿时冒出精光:“韩兄所言极是!那黑大汉看起来蠢笨,待俺老胡去会会他,抢了他的大刀和马匹!” 他自觉有些蛮力,平日里欺负小兵惯了,产生了迷之自信。

杨奉虽觉不妥,但新败之余,心绪不宁,又被韩暹怂恿,看着对面似乎“有机可乘”,一时昏头,竟点了点头:“也好!务必小心,一击即走,不可恋战!”

于是,这三位难兄难弟,竟不知死活地,带着身边仅存的百余名亲信骑兵,发一声喊,主动朝着看似松懈的长安军侧翼冲了过去!他们的目标,正是离得最近、扛着厚背扬武刃、一脸不耐的华雄!

华雄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张绣与徐晃的对决,心中痒痒难耐,恨不得冲上去替换张绣,与徐晃大战三百回合。忽然听到侧翼传来喊杀声,扭头一看,只见杨奉、韩暹、胡才这三个败军之将,居然敢主动向他冲来?华雄先是一愣,随即怒极反笑!

“哼!尔等插标卖首之辈,也敢来撩拨某家?!真是找死!” 华雄气得虬髯根根戟张,铜铃大眼中凶光爆射,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根本不等张济、樊稠反应,一夹胯下战马,如同脱缰的猛虎,独自一人便迎着杨奉三人冲来的方向反冲过去!手中那柄门板似的厚背扬武刃,拖在身后,刃锋刮擦着地面,溅起一串火星!

杨奉三人见华雄如此悍勇,单人独骑就反冲过来,那气势如同山崩海啸,顿时吓了一跳。冲在最前面的胡才,更是首当其冲,直面华雄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他原本那点可怜的勇气,瞬间烟消云散,肥胖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他想勒住马缰转身逃跑,但已经来不及了!

“胡才受死!” 华雄咆哮如雷,声震四野!两马飞速接近,华雄根本不屑用什么招式,双臂叫力,扬武刃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一招最简单粗暴的“力劈华山”,朝着胡才那颗肥硕的脑袋当头劈下!刀未至,那凌厉的罡风已经压得胡才呼吸停滞,头皮发麻!

胡才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举起手中那杆品质一般的长矛向上格挡,口中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将军饶……”

“咔嚓!噗嗤!”

话未说完,刺耳的断裂声和沉闷的切入声几乎同时响起!华雄的扬武刃如同热刀切牛油一般,轻而易举地将胡才的长矛从中劈断!刀势丝毫未减,顺势而下,从胡才的右肩斜劈至左肋!

胡才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整个人被这狂猛无匹的一刀几乎斜劈成两半!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内脏混合着碎裂的骨渣洒落一地!他那肥胖的身躯在马上晃了晃,随即分成两片,沉重地摔落马下,溅起大片的尘土和血花。那双小眼睛兀自圆睁着,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似乎至死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整个过程,从冲锋到被斩,真的不到五个回合——或者说,根本就是一个照面,一刀毙命!

紧跟在胡才身后的杨奉和韩暹,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两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韩暹那张瘦长的脸瞬间扭曲得如同见了鬼,嘴唇哆嗦着,指着胡才那惨不忍睹的尸体,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原本那点投机取巧的心思,此刻被无边的恐惧彻底淹没。华雄的恐怖,远超他的想象!

杨奉更是吓得肝胆俱裂,脸色惨白如纸,握着长枪的手抖得如同筛糠一般。他亲眼看着不久前还在一起商议“妙计”的胡才,转眼间就变成了地上两片血肉模糊的物事,这种视觉和心灵上的冲击,几乎让他晕厥过去!什么挽回颜面,什么缴获物资,此刻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一个念头——逃!赶紧逃!离华雄这个杀神越远越好!

“跑……快跑啊!” 杨奉终于从极度惊恐中回过神来,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根本顾不上什么阵型、什么部下,猛地调转马头,用马鞭拼命抽打马臀,向着来路亡命奔逃!

韩暹反应稍慢半拍,但也立刻效仿,恨不得胯下战马能生出八条腿来,紧随杨奉之后,仓皇逃窜。他们带来的那百余名亲兵,见主将瞬间一死两逃,更是士气崩溃,发一声喊,四散逃命,有些跑得慢的,立刻被华雄随后赶到的亲卫骑兵砍瓜切菜般斩杀。

华雄一刀劈了胡才,意犹未尽,见杨奉、韩暹要跑,哪里肯放,怒吼一声:“鼠辈哪里走!” 催马便要追赶。

这边惊天动地的变故,自然早已惊动了正在与张绣气机对峙的徐晃。

徐晃虽然在全力应对张绣,但身为超一流高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基本素养。他用眼角余光将杨奉三人愚蠢的冲动、胡才被华雄秒杀、以及杨奉韩暹魂飞魄散逃跑的情形尽收眼底。心中顿时一沉,暗叹一声:“糊涂!坏我大事!”

他深知,此刻局势已急转直下!胡才毙命,杨奉、韩暹丧胆逃窜,本方士气彻底崩溃。而华雄已起杀心,张济、樊稠的部队也因这场突如其来的接触而开始调动,若等他们合围过来,自己纵然能脱身,杨奉和韩暹必死无疑,届时白波军群龙无首,即便有残部,也难成气候了。

必须立刻撤退!不能再与张绣纠缠下去!

心念电转间,徐晃已做出决断。他面对张绣那蓄势待发、如箭在弦的一击,突然气势一变,由之前的凝重对峙,转为一种飘逸灵动!

“张将军!得罪了!看斧!”

徐晃口中清喝,手中开山大斧看似猛地向前一劈,声势惊人,引得张绣全神贯注准备格挡或反击。然而,这竟是一记虚招!斧至中途,力道陡然一收,徐晃整个人借着挥斧的势头,如同一片毫无重量的羽毛般,轻飘飘地向后荡开!

同时,他左手看似随意地一扬,几枚早已扣在手中的小石子灌注罡气,如同强弓硬弩般射向张绣的面门和坐骑!虽是障眼法,不足以伤敌,却足以让张绣下意识地做出闪避或格挡动作,赢得刹那先机!

这一下变招,如行云流水,毫无烟火之气,将虚实战术运用到了极致!

张绣果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虚招和暗器干扰了瞬间,等他挥枪拨开石子,徐晃已然脱离了双方气机最紧密的锁定范围,身形向后飘退数丈。

“后会有期!”

徐晃长笑一声,不再恋战,身形一转,已稳稳落在适时奔至的骅骝马背上。他根本不去看张绣的反应,一夹马腹,骅骝马长嘶一声,四蹄腾空,化作一道青黑色的流光,不是直线后退,而是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巧妙地避开了可能存在的拦截,向着杨奉、韩暹逃窜的方向疾驰而去!其速度之快,动作之流畅,仿佛早已计算好了一切。

华雄正追得兴起,眼看就要追上惊惶失措的杨奉,忽然觉得身旁一道疾风掠过,定睛一看,竟是徐晃!只见徐晃后发先至,已然越过杨奉和韩暹,横斧立马,挡在了他与杨奉之间!

“华雄将军,何必赶尽杀绝?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就此罢手如何?”徐晃语气平静,仿佛在商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他身上那股渊渟岳峙的气势,却让狂傲如华雄也不由自主地勒住了战马。

华雄虽然嗜杀,但并不傻。他深知徐晃的厉害,连张绣都一时拿他不下,自己单独对上,绝无胜算。更何况,徐晃此刻气息平稳,显然刚才与张绣之战并未消耗太多体力。他瞪着一双牛眼,不甘地看了看徐晃身后越跑越远的杨奉和韩暹,又看了看气定神闲的徐晃,重重地哼了一声,扬武刃虚劈一下,骂道:“呸!算这两个贼子走运!徐晃,下次我定要与你分个高下!”

此时,张济、樊稠也已率军赶至。张绣也策马而来,他看了一眼从容断后的徐晃,又看了看已经逃出一段距离的杨奉残部,抬手制止了想要继续追击的部下。

“穷寇莫追。”张绣沉声道,目光复杂地看向徐晃,“徐将军好手段,来去自如,张某佩服。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张绣之所以下令不追,原因有几方面:一是徐晃断后,难以迅速突破;二是杨奉、韩暹已丧胆,不足为虑,白波军主力已溃;三是此地已离其预设伏击圈较远,盲目追击恐有埋伏或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四是经过连番激战,士卒疲惫,需要休整。

徐晃见对方止步,微微一笑,在马上抱拳:“张将军,华将军,诸位,承让了!告辞!”

说完,他不再多言,调转马头,不疾不徐地向着杨奉等人消失的方向行去,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份从容镇定,仿佛不是刚从千军万马中脱身,而是在自家后院散步。

西凉军众将看着徐晃远去的背影,虽心有不甘,却也无计可施。华雄骂骂咧咧地收起刀,张济、樊稠下令打扫战场,主要是收缴旗帜兵器和胡才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夕阳终于完全沉入地平线,暮色四合,这场一波三折的遭遇战,终于以胡才毙命、白波军彻底溃散、徐晃掩护杨奉韩暹脱身、双方各自罢兵而告终。

自此之后,双方陷入了僵持,但这种局面很快就被打破了。

时值仲春,长安城却无半分暖意。连年的战乱、饥荒与权谋倾轧,如同厚重的阴云,笼罩着这座昔日繁华无比的帝都。城墙斑驳,护城河水浑浊不堪,就连朱雀大街两侧的槐柳,也显得无精打采,枝头才冒出的些许新绿,也蒙着一层灰扑扑的尘土。

然而,这一日,长安城的气氛却有些不同。清晨时分,便有执金吾麾下的兵士净街开道,驱散闲杂人等。未到午时,大门缓缓洞开,天子仪仗卤簿赫然陈列于城门之外!龙旗九旒,鸾辂玉轪,黄钺金瓜,在略显苍白的春日阳光下,闪烁着庄重而略显压抑的光芒。文武百官按品阶肃立,虽衣冠楚楚,却大多面带忧色,或垂首低眉,或窃窃私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紧张与期待。

端坐于銮驾之上的,正是当今天子刘协。他年岁虽轻,不过十几岁的少年,但眉宇间却已刻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与忧虑。脸色有些苍白,身形在宽大的冕服下显得愈发单薄。一双本应清澈的眸子,此刻却深不见底,时而望向北方官道尽头扬起的淡淡烟尘,时而又下意识地扫过身旁那些垂手侍立的公卿大臣,目光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与无奈。

他放在膝上的双手,指尖微微蜷缩,透露出内心的不平静。身为天子,他经历过太多的背叛与动荡,每一次权力的更迭,都意味着他命运的又一次飘摇。今日出迎的这位“简丞相”,究竟是能扶保汉室的栋梁,还是又一个即将崛起的权臣?他心中并无答案,唯有强自镇定,维持着天子的威仪。

“来了!丞相大军回来了!” 不知是谁低呼一声,打破了现场的沉寂。

只见北方官道之上,烟尘渐浓,旋即便见旌旗招展,甲胄鲜明,一队队精锐士卒迈着整齐而沉雄的步伐,由远及近。队伍最前方,一杆巨大的“简”字帅旗迎风猎猎作响,旗下一员大将,金盔金甲,外罩猩红战袍,骑在一匹神骏异常的雪白战马之上,正是刚刚平定豫州、兖州黄巾之乱,凯旋归来的丞相简宇。

简宇年约三旬,面容俊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顾盼之间自有威仪。但与寻常武将的粗豪不同,他的眼神深邃而睿智,嘴角常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显得沉稳干练,气度雍容。他并未因凯旋而显得骄矜,反而神色肃穆,目光扫过前方庄严的天子仪仗和文武百官,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轻轻抬手,身后绵延数里的大军立刻停步,鸦雀无声,显示出极高的纪律性。

简宇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亲兵,整理了一下因长途行军而略显风尘的袍服,然后快步走向天子銮驾。在距离銮驾十步之外,他撩袍跪倒,行叩拜大礼,声音清朗而恭敬:

“臣简宇,奉旨征讨不臣,赖陛下洪福,将士用命,豫兖黄巾已平。今班师回朝,觐见陛下,愿陛下万岁,金安!”

他的动作一丝不苟,语气诚恳,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刘协见简宇如此恭谨,心中稍安,连忙在宦官的搀扶下起身,虚扶一下,语气带着几分刻意表现的亲热与倚重:“爱卿快快平身!爱卿为国操劳,平定叛乱,功在社稷,辛苦了!朕心甚慰,甚慰啊!”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喜悦和信任:“此番爱卿凯旋,正当重赏,以酬勋劳。只是……” 他话锋一转,脸上适时地露出忧色,“只是眼下白波贼众复起,十万之众逼近京畿,社稷再临危难,朕……朕与朝廷,还需仰仗爱卿之力啊!” 这番话,既是褒奖,也是试探,更是将一副沉重的担子压在了简宇肩上。

简宇闻言,并未立刻起身,而是再次叩首,声音愈发恳切:“陛下言重了!辅国靖难,乃人臣之本分,宇虽驽钝,亦知鞠躬尽瘁之理。些许微劳,何敢妄图禄勋?但求竭尽绵薄,扫清寰宇,以报陛下知遇之恩,安黎庶于衽席!白波跳梁小丑,宇既回师,定当为陛下分忧,克日平之!”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忠诚,又谦逊地推却了“重赏”的暗示,将重点完全放在了为国分忧、平定叛乱上,显得公忠体国,毫无私心。

刘协仔细观察着简宇的神情,见他目光清澈,言辞恳切,不似作伪,心中那块大石终于稍稍落地,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好!好!有爱卿此言,朕无忧矣!爱卿真乃朕之肱骨,大汉之栋梁!快快请起,随朕入城!”

“谢陛下!”简宇这才起身,恭敬地侍立一旁。

于是,天子仪仗起驾,简宇率麾下主要将领紧随其后,文武百官簇拥,浩浩荡荡进入长安城。沿途百姓夹道观望,窃窃私语,目光中既有对凯旋之师的敬畏,也有对未来的茫然与期盼。

简宇端坐马上,面色平静,心中却已开始飞速盘算着接下来的局势。他知道,长安的水,远比豫州、兖州要深得多;而白波军,也绝非黄巾余孽那般容易对付。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入城之后,简宇并未耽于应酬,而是以军务紧急为由,婉拒了各种接风宴请,径直回到了位于未央宫东侧的丞相府。

丞相府邸占地广阔,庭院深深,虽不如皇宫奢华,却也气象森严。朱漆大门紧闭,门前石狮肃立,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势。简宇踏入府中,穿过几重院落,径直来到核心区域的正厅。厅内陈设简洁而大气,紫檀木的案几,青铜的灯盏,墙壁上悬挂着疆域图与兵法阵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檀香混合的气息,显得肃穆而务实。

简宇褪下沾染风尘的戎装,换上一身较为轻便的深紫色丞相常服,更显得儒雅沉稳。他屏退左右,只留下几名绝对心腹的侍卫在外警戒,然后对侍立一旁的贴身长史吩咐道:“速去请满宠满伯宁过府一叙,就说有紧急军情相商。”

“诺!”长史领命,快步离去。

不过一刻钟功夫,便听得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随即,帘栊挑起,一人迈步而入。来人正是京兆尹、司隶校尉、实际负责长安城防与司隶军事的满宠,满伯宁。

满宠年约四旬,身材瘦削,面容清癯,颧骨高耸,一双细长的眼睛总是习惯性地微微眯着,但偶尔开阖间,却锐利如鹰隼,仿佛能洞察人心深处。他穿着一身玄色官袍,腰束革带,步履从容,虽不言不语,却自有一股冷峻威严的气度。他见到简宇,并未因对方是丞相而显得过分谦卑,只是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声音低沉而平稳:“下官满宠,参见丞相。”

“伯宁不必多礼,快请坐。”简宇起身相迎,态度十分客气,亲自引满宠在左下首的坐榻上坐下,自己则回到主位。侍从奉上热茶后,便悄然退下,厅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简宇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正题,神色凝重:“伯宁,我一路疾行,对京畿局势虽有大略了解,但细节之处,还需你这位坐镇中枢的干臣详加告知。眼下白波军情势究竟如何?我军布防可有难处?”

满宠端起茶杯,并未饮用,只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条理清晰地禀报:“回丞相,白波贼首杨奉、韩暹,纠集贼众,号称十万,实际兵力约在七八万之间,目前屯驻于长安以北五十里的渭水北岸,依山扎营,声势不小。”

他顿了顿,继续道:“下官此前,利用贼军骄狂、各部协调不力之弱点,设伏诱敌,侥幸得手数次。贼将李乐、胡才,皆因贪功冒进,中伏身亡。如今贼军虽众,但连折两员头领,锐气已挫。加之其内部,杨奉与韩暹素来不和,号令不一,实为乌合之众。”

说到此处,满宠的语速稍微放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然而,贼军中有一人,丞相应需格外留意。”

“哦?何人?”简宇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看似随意地问道。

“徐晃,徐公明。”满宠吐出这个名字,语气带着几分郑重,“此人身负万夫不当之勇,更兼沉稳有谋,忠心耿耿。前番几次接战,若非徐晃临危不乱,屡次救主,甚至能与张绣将军战成平手,白波军早已溃散。可以说,如今白波军尚能维持阵势,徐晃当居首功。此人……实乃心腹大患,亦可能是破局关键。”

简宇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发出极有规律的“笃笃”声。他眼中光芒闪烁,显然在飞速思考。满宠汇报的情况,与他沿途收集的情报以及自己的判断基本吻合。白波军看似势大,实则外强中干,其核心问题在于内部矛盾和过度依赖徐晃这唯一的支柱。

片刻沉默后,简宇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满宠,脸上露出一丝赞赏的笑容:“伯宁调度有方,以寡敌众,连挫贼锋,更将敌我形势剖析得如此透彻,真乃国士之才!宇深感佩服。”

满宠微微欠身:“丞相过誉,此乃下官分内之事。”

简宇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大司隶地区地图前,目光落在标注着白波军大营的位置,沉吟道:“伯宁方才所言,深得我心。白波军士卒虽众,其实难用,犹如一盘散沙。之所以还能凝聚不散,全赖徐公明这根‘定海神针’。若这根‘针’……” 他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着满宠,接着道:“若能为我所用,或至少使其不再为杨奉、韩暹效力,则白波十万之众,不攻自破,甚至可反为我军助力。”

满宠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他立刻明白了简宇的意图。他放下茶杯,也站起身,走到地图前,与简宇并肩而立,低声道:“丞相之意是……策反徐晃?”

“正是!”简宇斩钉截铁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徐公明这等良将,屈身于贼寇之中,实乃明珠蒙尘。若能晓以大义,陈明利害,未必不能使其幡然醒悟,弃暗投明。只是……” 他看向满宠:“此事非同小可,需得一胆大心细、能言善辩且熟知徐晃性情之人,方可胜任。不知伯宁可有合适人选?或有何良策?”

满宠几乎没有犹豫,他迎上简宇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充满自信:“丞相,下官不才,愿往一行。”

“哦?”简宇虽然心中已有此意,但见满宠主动请缨,还是略显“惊讶”,“伯宁乃京兆尹,身系长安城防重任,岂可轻身犯险?”

满宠淡然一笑,那笑容在他清癯的脸上显得格外深刻:“丞相,下官与徐晃,曾有一面之缘。虽交谈不深,但观其言行,乃重信义、明是非之人,非杨奉、韩暹等碌碌之辈可比。如今其主昏庸,势穷力孤,正是说其来降之良机。下官若扮作寻常小卒,混入其营,伺机进言,陈说丞相求贤若渴之心,剖析天下大势与白波必败之局,或可动其心志。纵使不成,下官亦有自保之策,不致误了大事。”

他这番话,既分析了可行性,又表明了决心,更考虑到了失败的风险,思虑极为周详。

简宇看着满宠那坚定而自信的眼神,心中大喜。他深知满宠之能,此人不仅善于理政治军,更兼有胆有识,善于权谋机变,由他前去策反徐晃,确是上上之选。

“好!”简宇重重一拍案几,脸上露出畅快之色,“伯宁既有此胆略与把握,此事便托付于你!需要何种协助,尽管开口!若能说得徐公明来归,伯宁当记首功!平定白波,指日可待!”

满宠躬身道:“必不负丞相重托。”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厅内的烛火微微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一场关乎长安安危、决定白波军命运的隐秘行动,就在这丞相府的深夜密谈中,悄然定策。窗外,长安城的夜色正浓,而一场新的风云,已然开始酝酿。

翌日清晨,长安城尚笼罩在薄薄的晨曦与未散的寒意中,丞相府前已是旌旗招展,甲胄铿锵。简宇一身戎装,并未穿戴过于华丽的明光铠,而是一套做工精良、便于行动的玄色鱼鳞细甲,外罩一件深青色战袍,显得干练而沉稳。他目光扫过面前整装待发的将领和精锐士卒,声音清朗而有力:

“刘晔、荀攸、管亥听令!”

“末将(臣)在!”三人踏前一步,躬身领命。

“长安乃国之根本,安危系于一线。我率军北上期间,城防及一应军政事务,由你三人共同商议决断,刘晔为主,荀攸为辅,管亥负责城防具体事宜。务必谨慎小心,确保京师万无一失!”

“谨遵丞相之命!必不负重托!”三人齐声应诺,神色肃然。刘晔眼中闪烁着智谋之光,荀攸沉稳持重,管亥则摩拳擦掌,保证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长安城。

简宇点了点头,又看向身旁一身轻甲、英姿飒爽的张宁,以及早已换上一身普通士卒号衣、低调混在亲兵队伍中的满宠,沉声道:“出发!”

号角长鸣,战鼓擂响。简宇亲率八万精锐,汇同张宁麾下部分黄巾旧部改编的精锐,浩浩荡荡开出长安北门,沿着宽阔的官道,向北疾行。队伍中,一辆看似普通的辎重马车内,坐着扮作文吏的满宠,他闭目养神,脑海中反复推演着即将执行的计划。

大军行进速度极快,军纪严明,沿途并未过多扰民。两日后,前锋已抵达张绣、华雄驻军的大营。

简宇的中军抵达时,张绣、华雄早已率众将出营十里相迎。见到简宇的帅旗,两人快步上前,躬身行礼:

“末将张绣(华雄),恭迎丞相!”

“二位将军辛苦了,快快请起。”简宇下马,亲手扶起二人。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张绣和华雄,见两人虽风尘仆仆,但精神尚可,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焦躁。

进入中军大帐,分主次坐定后,简宇没有过多寒暄,直接问道:“师弟,华将军,眼下白波军情势如何?我军士气怎样?”

张绣叹了口气,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回丞相,贼军势大,虽经满府君此前几次打击,折了李乐、胡才,但主力尚存,仍有七八万之众,依山傍水扎营,连绵十数里,防御颇为严密。近日来,末将与华将军多次率军挑战,虽有小胜,斩获些许首级,但皆如隔靴搔痒,难以撼动其根本。那杨奉、韩暹学乖了,轻易不再出战,只是固守。”

华雄按捺不住,说道:“丞相!最可气的是那徐晃!每次我军稍有优势,那徐晃便率精锐杀出,此人武艺高强,用兵沉稳,极难对付!末将……末将曾与他交手,也占不到丝毫便宜!有他在,白波军就像个缩进壳里的乌龟,打又打不烂,撤又撤不快,实在憋屈!”

帐中其他将领也纷纷附和,言谈间对徐晃的忌惮之情溢于言表。

简宇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帅案,脸上并无忧色,反而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他等众人说完,才缓缓开口道:“诸位将军浴血奋战,保境安民,辛苦了。白波军情,我已尽知。那徐公明,确是一员难得的虎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转为坚定和自信:“不过,诸位不必过分忧虑。那杨奉、韩暹,碌碌庸才,纵有十万之众,不过土鸡瓦狗。至于徐晃……”

只见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我自有办法,或可令其不为杨奉所用,甚至……反为我军助力。”

“哦?”张绣和华雄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和疑惑。华雄性子急,忍不住问道:“丞相有何妙计?那徐晃对杨奉似乎颇为忠心,如何能令他倒戈?”

简宇微微一笑,却卖了个关子:“天机不可泄露。诸位只需整顿兵马,养精蓄锐,随时听候调遣。破敌之日,不远矣!”

见简宇如此胸有成竹,张绣、华雄等人虽心中好奇,却也安心了不少,齐声应道:“末将遵命!”

是夜,月黑风高,乌云遮住了星月之光,只有军营中的篝火在黑暗中摇曳,映照着巡逻士卒警惕的面庞和冰冷的兵刃。三更时分,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溜出了简宇大营,借着地形和夜色的掩护,向着北方白波军大营的方向潜行而去。正是扮作小卒的满宠。他身形瘦削,动作敏捷,对潜行匿踪之术极为精通,一路避开明哨暗岗,竟如入无人之境。

白波军大营,虽号称十万,但营盘扎得颇为杂乱,岗哨设置也远不如简宇军严谨。中军区域稍好,但依旧可见松懈之态。其中一座较大的营帐内,烛火通明。

徐晃并未安寝。他卸去了大部分甲胄,只穿着内衬的软甲,外罩一件寻常的战袍,正坐在案前,就着昏黄的烛光,擦拭着他那柄心爱的开山大斧。斧刃上,昨日战斗留下的血迹早已清理干净,在烛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寒光。

他的动作缓慢而专注,眉头微蹙,似乎心事重重。连日来的战事,虽未让这位勇将身体疲惫,但近来杨奉的猜忌、韩暹的掣肘、以及大军前途的渺茫,都像巨石般压在他的心头。他深知,凭借自己一人之力,或许能暂时维持局面,但长久下去,败亡只是时间问题。何去何从?这位忠义之士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帐外传来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徐晃耳朵微动,立刻警觉起来,握紧了斧柄,沉声喝道:“何人?”

帐帘被轻轻挑起,一个穿着白波军普通士卒号衣、低着头的人影闪了进来,随即迅速将帐帘掩好。来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癯而熟悉的面容,对着徐晃微微一笑,拱手一揖,动作从容不迫:

“故人别来无恙乎?”

徐晃猛地站起身,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他瞪大了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之人,失声道:“你……你是……山阳满伯宁?何以至此!” 他简直不敢相信,负责长安防务、位高权重的京兆尹满宠,竟然会孤身一人,穿着敌军的号衣,出现在自己的帅帐之中!这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

满宠直起身,神色平静,仿佛只是来拜访一位老朋友:“公明兄勿惊。某现在简丞相麾下效力。前日于军中,闻得故人在此,心中挂念,且有一番肺腑之言,不得不吐,故特冒死而来,望兄台勿怪。”

徐晃闻言,心中更是波澜起伏。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震惊,目光复杂地看了满宠片刻,终于缓缓放下手中的大斧,伸手示意道:“伯宁兄请坐。” 他亲自为满宠搬来一个马扎,自己则回到主位坐下,烛光映照着他刚毅而此刻略显困惑的脸庞:“不知伯宁兄冒此奇险,前来见晃,所为何意?”

满宠坦然坐下,目光直视徐晃,开门见山,语气诚恳:“公明兄之勇略,世所罕有,万夫不当。宠在长安,亦闻兄台与张绣将军之战,平分秋色,令人叹服。然……”

只听他话锋一转,声音低沉了几分:“兄台如此大才,奈何屈身于杨奉、韩暹此等碌碌无为之徒?彼等目光短浅,内斗不休,非成事之主。纵有十万之众,不过乌合之众,终难逃败亡之局。兄台难道愿随他们一同玉石俱焚吗?”

徐晃沉默不语,只是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满宠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忧虑。

满宠继续道:“简丞相当世英雄,雄才大略,更兼求贤若渴,礼贤下士。前番闻兄台之勇,赞叹不已,常言‘若得徐公明,胜得十万兵’,心中十分敬爱。故此次出征,丞相不忍与兄台这等健将决死相拼,徒增伤亡,特遣宠前来,冒死奉邀。望兄台明察时势,弃暗投明,与我等共扶汉室,成就一番不朽功业,岂不胜过在此与贼寇为伍,蹉跎岁月?”

帐内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出一丝轻微的噼啪声。徐晃低着头,眉头紧锁,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满宠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目光中充满了期待和信任。

良久,徐晃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无奈与决绝交织的复杂神色:“伯宁兄所言,句句在理,晃……岂能不知?吾固知杨奉、韩暹非立业之人,目光短浅,难成气候。奈何……奈何晃受其收留之恩,虽知非明主,但从之久矣,一时……不忍相舍背弃啊。” 这番话,道尽了他身为武将的忠义与现实的矛盾,充满了苦涩。

满宠闻言,非但没有失望,反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正色道:“公明兄重情重义,宠深感敬佩。然,岂不闻古人云‘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遇可事之主,而因小义交臂失之,坐待败亡,此非智者所为,亦非真丈夫也!昔日微子去殷,韩信归汉,皆弃暗投明,方成青史之名。兄台一身本事,当用于安邦定国,岂可为一时的私恩小义所困,而误了平生抱负与天下大义?”

这一番话,引经据典,既肯定了徐晃的义气,又指出了更高的“大义”所在,可谓掷地有声。

徐晃浑身一震,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他猛地抬起头,目光中之前的迷茫和犹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决断!他站起身,对着满宠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坚定:“伯宁兄一席话,如醍醐灌顶,令晃茅塞顿开!晃……愿从公言!只是……”

他顿了顿,说道:“晃若离去,当光明正大,不愿行那偷袭暗杀之事。”

满宠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起身还礼,眼中满是敬佩:“公明兄真义士也!宠岂会让兄台行不义之举?兄台能明大义,来归丞相,便是大功一件!何需那等龌龊进见之礼?丞相求的是兄台之才,之心,而非区区首级!”

徐晃闻言,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既如此,事不宜迟!晃这就召集愿随我同去的亲信部曲,连夜随伯宁兄投奔简丞相!”

“好!”满宠抚掌笑道。

徐晃当即唤来几名绝对心腹的校尉,低声吩咐下去。不过一刻钟功夫,数十名精锐骑兵已悄然集结在帐外,人人轻装简从,鸦雀无声,显然都是徐晃一手带出来的死士。徐晃换上全副甲胄,提起开山大斧,对满宠点了点头。一行人趁着夜色深沉,营中巡逻松懈,由满宠引路,徐晃压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白波军大营,向着简宇大营的方向疾驰而去。

天色微明,晨曦初露。徐晃一行人马快,来到一处山林,已接近简宇军控制的地界。然而,就在此时,后方突然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和震天的喊杀声!

“徐晃反贼休走!”

“背主之徒,纳命来!”

只见杨奉亲率千余精锐骑兵,怒气冲冲地追赶而来!原来,徐晃率部离开不久,便有与其不睦的杨奉、韩暹亲信察觉异常,立刻报告了杨奉。杨奉闻听徐晃竟然连夜出走,投奔简宇,顿时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他既惊且怒,惊的是徐晃离去等于折断了白波军的脊梁,怒的是徐晃“背信弃义”!当下也顾不得许多,点起最精锐的亲兵骑兵,便疯狂追来,誓要将徐晃擒回或是斩杀!

徐晃见追兵已近,眉头一皱,对满宠道:“伯宁兄先走,我来断后!”

满宠却异常镇定,微笑道:“公明兄勿忧,丞相早有安排。”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巨响,声震四野!紧接着,仿佛约好了一般,山上山下,瞬间火把齐明,将黎明前的黑暗驱散得无影无踪!无数旌旗从山林中竖起,迎风招展,正是简宇军的旗帜!

早已埋伏多时的简宇军伏兵四出!左边张绣、赵云、张燕,右边华雄、徐荣、波才,各率精锐骑兵从侧翼杀出,截断了杨奉追兵的退路和两翼!正前方,简宇与吕布、许褚、典韦等大将亲自率领中军主力,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将杨奉这千余人马包围得水泄不通!

简宇金甲红袍,骑在白马之上,立于帅旗之下,轩辕剑直指杨奉,声如洪钟:“杨奉!我在此等候多时矣!汝已中我之计,还不下马受降,更待何时?!”

杨奉突遭变故,吓得魂飞魄散!他环顾四周,只见四面八方都是敌军,火光映照下刀枪如林,箭矢如雨,己方已陷入绝境!他原本的怒火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背。他急得团团转,想要突围,但四面八方都是铜墙铁壁,哪里还有生路?正是:

算尽玄机布网罗,孤军陷阵可悲歌。

欲知杨奉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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