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箭镞如同毒蛇的獠獠牙,密密麻麻地指向广场中心,封死了每一条退路。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心跳撞击胸膛的闷响。
石威脸色煞白,额头瞬间布满冷汗,握着剑柄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在轻微的颤抖。他强撑着最后一丝“领队”的威严,色厉内荏地朝屋顶上的黄老三吼道:“黄老三!你好大的狗胆!竟敢设伏围困落剑门弟子!识相的速速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我落剑门大军一到,定叫你黄石寨鸡犬不留!”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底气不足。
站在他旁边的刘四海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身体都在微微发抖。他趁着黄老三还未答话,猛地凑到石威耳边,声音因为极致的惊恐而扭曲变形,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石……石兄!这……这不对啊!跟……跟当初说好的……完全不一样!不是……不是只杀那几个废物吗?这些人……这些人……还有我们……”他语无伦次,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对未知的茫然。
梅知忆没有看石威和刘四海那副失态的丑态。她清冷的眸子如同寒星,锐利地扫视着屋顶上那十个煞气腾腾的头目,尤其是为首那个气息深不可测的刀疤脸黄老三。她的目光在黄老三身上停留片刻,又冷冷地瞥了一眼身旁惊慌失措、口不择言的刘四海,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和更深重的疑云——“当初说好的”?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她心中炸响!石刘两家,果然与这黄石寨早有勾结!甚至可能策划了风少正等人的“意外”!只是……眼前这局面,显然超出了他们的掌控!这些山贼,根本就没打算按“剧本”走!他们成了被一网打尽的猎物!
伍言此刻也是心神剧震。他手中长剑横在身前,但剑尖却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眼前这阵仗,十名炼体六阶以上的高手,加上周围密密麻麻、引弓待发的山贼,足以将他们这十一人撕成碎片!他下意识地护在梅云渊和另外两个相对弱小的弟子身前,低声急促道:“情况有变!不可力敌!想办法突围!”他心中更是焦急万分,风少正他们……真的葬身火海了吗?这诡异的局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面对石威那苍白无力的威胁,屋顶上的黄老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咧开大嘴,发出一阵刺耳沙哑、充满嘲讽的大笑,那笑声如同钝刀刮骨,在寂静的广场上回荡:“哈哈哈哈!落剑门?清江城四大家族?好大的名头!吓死老子了!”
他笑声猛地一收,脸上刀疤扭曲,眼神如同看待一群待宰的肥羊,充满了残忍的戏谑:“小崽子,你当我黄老三吓大的?老子在这鹰嘴崖上讨生活的时候,你们还在穿开裆裤呢!落剑门大军?山高皇帝远,等他们到了,老子早就带着你们这群‘贵客’远走高飞了!”他故意加重了“贵客”二字,充满了侮辱。
黄老三的目光在石威、刘四海、梅知忆、伍言等人身上一一扫过,如同在评估货物的价值,慢悠悠地道:“再说了……清江城石家、刘家、梅家、伍家……啧啧,四大家族的宝贝疙瘩们,今日齐聚我这小小山寨,真是蓬荜生辉啊!不知道你们在家里那些老东西眼里……到底值多少钱呢?”他这话如同毒针,狠狠刺在石威等人心上,赤裸裸地表明了绑票勒索的意图!
“你……你找死!”石威气得浑身发抖,却连一步都不敢上前。
“当家的,跟他们废话什么?直接拿下!”黄老三身边一个手持狼牙棒、满脸横肉的壮汉瓮声瓮气地说道,眼中凶光毕露。
“是啊,当家的!这几个小白脸和小娘皮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值钱货!拿下他们,让那四大家族拿灵石来赎!”另一个瘦高个,手中把玩着一对淬毒的短叉,阴恻恻地附和。
黄老三脸上露出满意的狞笑,大手猛地一挥,声音如同寒铁交击,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动手!给我活捉!敢反抗者,格杀勿论!老子要拿他们,跟清江城好好做一笔大买卖!”
“是!当家的!”屋顶上其余九名头目齐声应诺,磅礴的煞气冲天而起!他们如同扑食的猛虎,带着狞笑,从屋顶、窗台、崖壁上纷纷跃下!手中兵刃闪烁着致命的寒光,炼体六阶的强大气息如同沉重的山岳,狠狠压向广场中心的众人!与此同时,周围屋顶上那些引弓待发的山贼,也缓缓移动着脚步,如同收网的猎人,一步步缩小着包围圈,冰冷的箭矢如同毒蛇,随时准备倾泻而下!
就在那十名凶悍头目跃下屋顶,煞气逼人地扑向广场中心,冰冷的箭雨即将倾泻而下的千钧一发之际!
“屏息!”梅知忆清冷如冰的声音骤然响起,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混乱的奇异力量,清晰地传入梅云渊和近在咫尺的伍言耳中!
只见梅知忆和梅云渊几乎是同时动了!姐弟二人身形微晃,脚下步伐以一种玄奥的轨迹快速交错,同时双手在腰间特制的囊袋中一探、一扬!
“噗——嗤嗤嗤!”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无数冰晶碎裂的密集声响瞬间从他们脚下爆发!浓郁得近乎粘稠的、散发着冷冽寒梅幽香的淡粉色烟雾,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推动,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四面八方汹涌弥漫开来!烟雾并非均匀扩散,而是仿佛有生命般,精准地朝着扑来的山贼头目、尤其是外围那些引弓待发的山贼覆盖而去,瞬间将整个广场中心区域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带着奇异香气的粉雾之中!
“九转寒梅瘴?”石威的惊呼声带着极度的惊愕和一丝被利用的狂怒,瞬间从浓雾中响起!他对梅家的手段显然有所了解,立刻下意识地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同时厉声提醒身边人:“快!闭气!别吸进去!”饶是如此,他还是被那无孔不入的香气呛得猛烈咳嗽起来,眼前一阵发黑眩晕。
他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一边强忍着眩晕带来的恶心感,对着刚才梅知忆和梅云渊站立的方位急声吼道:“做得好!趁乱快……快……”他本想说“快撤”,但话刚喊到一半,声音却戛然而止!
因为在他模糊的视线中,那片被粉雾笼罩的区域,哪里还有梅知忆、梅云渊的身影?!甚至连刚才站在他们附近,同样被烟雾笼罩的伍言,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股被彻底背叛和愚弄的滔天怒火瞬间冲垮了石威的理智!他气得浑身发抖,目眦眦欲裂,再也顾不得屏息,对着空荡荡的浓雾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贱人!该死!你们梅家不得好死!!!”
然而,他的咆哮被更为尖锐刺耳的破空声彻底淹没!
“放箭!!!”浓雾之外,传来黄老三暴怒的吼声!显然,梅家姐弟这突如其来的“九转寒梅瘴瘴”不仅阻挡了头目的进攻,也彻底激怒了黄老三。他根本不在乎烟雾里自己人的死活,直接下达了无差别攻击的命令!
“咻咻咻咻咻——!!!”
无数燃烧着火焰的箭矢,如同从天而降的火流星,带着尖锐的呼啸,狠狠扎进那翻滚的粉色烟雾之中!灼热的火焰瞬间与冰冷的寒梅瘴瘴气发生剧烈的冲突,发出“嗤嗤”的爆响!炽烈的火浪带着强大的冲击力,硬生生将那浓郁的、带有麻痹效果的粉雾撕开、冲散、蒸发!
烟雾迅速变得稀薄、混乱。
当烟雾散开大半,视线稍微清晰时,场中的景象惨不忍睹!
石家和刘家那八名子弟,虽然听到了石威的提醒,但在突如其来的瘴瘴气侵袭和紧随其后的火箭洗礼下,早已东倒西歪!他们或剧烈咳嗽呕吐,涕泪横流,或身上插着燃烧的箭矢,惨叫着在地上翻滚。强大的冲击力和火焰灼烧,再加上寒梅瘴瘴的后续麻痹效果,让他们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瘫软在地,哀鸿遍野。
石威和刘四海虽然修为稍高,勉强用兵刃格挡开了一些火箭,未被直接射中要害,但也被震得气血翻涌,身上多处被灼伤,更被残留的瘴瘴气熏得头晕眼花,四肢发软,只能拄着兵器勉强站立,脸上充满了惊骇、绝望和无法理解的狂怒。
“石……石兄……怎么会这样……到底……哪里出错了……”刘四海瘫坐在地上,一条腿被火箭擦过,焦黑一片,他抓住石威的裤脚,声音因为恐惧和痛苦而扭曲变形,反复地问着这个石威也无法回答的问题。他们精心设计的陷阱,本该是埋葬他人的坟场,为何最终被抛弃、被屠戮的却是他们自己?梅家为何能如此精准地利用这混乱逃脱?黄老三为何突然翻脸?
石威此刻也是心如乱麻,惊惧交加。看着身边倒下的家族子弟,看着空空如也的梅家姐弟和伍言先前的位置,他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恐惧和无力。计划?密函?一切都成了笑话!他就像一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丑!
“废物!一群废物!”屋顶上,黄老三看着广场上狼藉一片,石刘两家的人几乎全被放倒,梅家那三个却逃得无影无踪,气得破口大骂。他脸色铁青,刀疤显得更加狰狞。
他猛地一脚踹在旁边的山贼身上,厉声下令:“还愣着干什么!把地上这些值钱货,都给老子捆结实了!押到后山密道里去!仔细点,别弄死了,这都是老子的摇钱树!”他指着瘫倒在地的石威、刘四海等人,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凶光。
“是!当家的!”立刻有大批山贼从藏身处涌出,如狼似虎地扑向广场,将石威、刘四海和其他瘫倒的弟子粗暴地拖拽起来,用浸过水的牛筋绳牢牢捆缚。
“还有!”黄老三目光如毒蛇般扫向寨子后方,那里,后山腰的火光虽已减弱,但浓烟依旧滚滚。“那三个跑掉的贱人,肯定没逃远!后山腰的火场是绝路,他们必定是往山下林子里钻了!给老子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揪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是那个穿紫衣服的小娘们,老子要亲手剥了她的皮!”他咬牙切齿,显然梅知忆的逃脱和那记“九转寒梅瘴瘴”让他颜面尽失,恨意滔天。
“是!”又有几队精锐的山贼应声而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猎犬,迅速分成几股,朝着寨外通往山林的不同方向,凶神恶煞地追索而去。
广场上,只剩下石威、刘四海等人绝望的咒骂和呜咽,以及山贼粗暴的呵斥拖拽声。后山腰的浓烟,如同巨大的墓碑,笼罩在黄石寨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