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渊接过玉瓶,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粒丹药——那丹药通体莹绿,还带着淡淡的药香,一看便知是用珍稀药材炼制而成。他转身吩咐侍女:“快去端碗温水来。”
胭脂看着那粒丹药,心中的不安却愈发浓烈。她想起清婉平日里对念念的珍视,想起那三瓶凝元丹是清婉熬了无数个夜晚才炼成的,忽然开口:“明渊,要不还是算了吧。我感觉好多了,真的不用吃……”
“听话。”柳明渊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等你身子好了,才能陪念安玩,才能跟我一起去青丘看桃花,不是吗?”他接过侍女递来的温水,将丹药送到胭脂唇边,眼神里满是期待。
胭脂看着他眼底的关切,终是不忍拒绝,微微张口将丹药咽下,就着温水服了下去。丹药入喉即化,一股暖意顺着食道缓缓蔓延开来,驱散了不少体内的寒气,让她苍白的脸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
柳明渊松了口气,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轻柔:“你看,好多了吧?以后不许再硬撑了,有什么事,还有我呢。”
胭脂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温暖,心中的不安却并未完全消散。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抢了念念的东西。
暖阁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面织出细碎的光斑。胭脂靠在柳明渊怀里,指尖轻轻划过他袖口的刺绣纹样,忽然轻声问:“明渊,你去看看念念吧?我听侍女说,她前几日好像受了凉,清婉一直守着她,想必很辛苦。”
柳明渊指尖一顿,才想起自归墟回来,竟还没去看过念念。连日来他只惦记着胭脂的寒气和护山大阵的稳固,竟将那个总缠着他要听故事的小丫头抛在了脑后。心头涌上一丝愧疚,他轻轻拍了拍胭脂的肩:“好,我这就去看看。你在这儿好好歇着,我很快回来。”
刚走到暖阁门口,就见清婉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从回廊那头走来。她的鬓角还沾着未干的水珠,额角的血痂虽已处理,却仍能看出淡淡的疤痕,眼下的乌青更是遮不住的疲惫。见到柳明渊,她脚步顿了顿,将药碗往身后藏了藏,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念念。”柳明渊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药碗上,鼻尖萦绕着九命莲特有的清苦香气,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安,“这是……给念念熬的药?她到底怎么了?”
清婉握着药碗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她本不想让柳明渊知道念念病危的事,可此刻面对他的追问,却再也瞒不住。喉间发紧,她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念念不是受了凉,是归墟寒气入体,灵力反噬。族医说她最多撑三日,我去天庭求了柏珏帝君,过了业火台,才换来九命莲叶……这是最后一碗药,能不能醒,就看今天了。”
柳明渊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他看着清婉额角的疤痕,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再想起自己刚才还在为胭脂索要凝元丹,心头像被重锤砸过,疼得几乎无法呼吸。他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早已在生死边缘挣扎,而清婉为了救女儿,竟独自承受了这么多。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愧疚。
清婉苦笑一声,眼底的泪终于忍不住滑落:“告诉你又能怎样?你满心都是阿芷和念安,就算知道了,又有多少心思放在念念身上?我去汀兰院找过你,可看到你抱着念安笑得那么开心,我怎么忍心……怎么忍心打断你的幸福?”
这话像一把刀,狠狠扎进柳明渊的心口。他想起归墟回来那日,清婉站在汀兰院外的阴影里,想起自己对她的忽视,想起她独自去天庭求药、闯业火台的模样,悔恨与愧疚瞬间将他淹没。他上前一步,想要握住清婉的手,却被她轻轻避开。
“别说这些了,念念还在等药。”清婉擦去眼泪,端着药碗快步往暖阁走,“你若想看看她,就进来吧,但别吵到她。”
柳明渊跟在她身后,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暖阁里,念念躺在铺着软绒的木榻上,小脸依旧苍白,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清婉小心翼翼地将药碗凑到她唇边,用小勺一点点将汤药喂进去,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柳明渊站在一旁,看着女儿毫无生气的模样,看着清婉疲惫却依旧坚定的侧脸,终于明白自己这些日子错得有多离谱。他一直以为自己守护了家人,却不知早已忽略了身边最需要关怀的人。
“清婉,对不起。”他声音哽咽,“是我不好,是我忽略了你们,忽略了念念……你要打要骂,都随你,只求你别再独自承受这些。”
清婉喂完最后一口药,将空碗放在一旁,才缓缓抬头看他。她的眼底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疲惫:“我不要你打,也不要你骂,我只希望你能记住,念念也是你的女儿,她也需要你的关心和守护。以后……别再让她受这样的委屈了。”
柳明渊重重点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他走到榻边,轻轻握住念念冰凉的小手,指尖传来的微弱触感让他心头一紧。他在心中默默发誓,从今往后,一定会好好补偿清婉和念念,再也不会让她们独自面对风雨。
就在这时,念念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眼皮也开始微微颤动。清婉惊喜地喊道:“念念!你醒了?”
柳明渊立刻凑上前,看着女儿缓缓睁开的眼睛,心中满是激动。念念的眼神还有些迷茫,看到柳明渊,她轻轻开口,声音微弱却带着委屈:“爹爹……你终于来看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傻孩子,爹爹怎么会不要你?”柳明渊将女儿轻轻抱进怀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是爹爹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以后爹爹天天陪你,给你讲故事,带你放风筝,好不好?”
念念靠在他怀里,轻轻点头,眼角滑落一滴泪水,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清婉站在一旁,看着父女俩相拥的模样,眼底也泛起了欣慰的笑意。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像一层温柔的纱。
她知道,过去的伤痛或许无法立刻抹平,但只要柳明渊能幡然醒悟,只要一家人能同心同德,未来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而她,也终于可以卸下肩上的重担,好好歇一歇了。
念念刚在柳明渊怀里蹭了蹭,暖阁外突然传来暗卫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惊惶的呼喊:“二公子!夫人!后山冰泉突然炸开,寒气顺着山缝往山腹暖阁渗!不少族人已经冻得说不出话了!”
柳明渊猛地起身,将念念小心递给清婉,银枪瞬间握在手中:“我去看看!你们在暖阁待着,别出去!”他刚踏出门槛,就觉一股刺骨寒气扑面而来,比归墟的永冻之力还要凛冽——往年冬日里冒着热气的冰泉,此刻竟结着三尺厚的冰壳,冰壳上还泛着暗紫色的光,正是玄阴教邪力特有的颜色。
“是玄阴教的人动了手脚!”柳明渊银枪直指冰泉,枪尖灵力迸发,却在触到冰壳的瞬间被弹开,“这冰里掺了噬魂鼎的余毒,寻常灵力根本破不开!”
暗卫们围上来,却没人敢贸然上前——靠近冰泉三步之内,护心符都会瞬间结冰,族中几个试图破冰的族人,此刻正蜷缩在雪地里,嘴唇冻得发紫,连呼吸都带着冰晶碎屑。
清婉抱着念念赶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她将念念交给侍女,从袖中掏出一枚泛着青光的玉佩——那是青丘族老送的“暖灵佩”,能暂时抵御极寒。“这玉佩能护着你们靠近冰泉,我去库房取镇族玉,或许能借助玉的灵力破掉邪冰!”
可没等她转身,山腹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巨响,暖阁的方向竟升起一股黑色浓烟。侍女抱着念念慌慌张张跑来,声音带着哭腔:“夫人!暖阁塌了!念安少爷……念安少爷还在里面!”
胭脂刚服下凝元丹,正靠在榻上歇着,忽觉地面剧烈震动,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她刚抱起念安想往外跑,整座暖阁突然倾斜,木梁带着火星砸下来,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浓烟呛得她不住咳嗽,念安在她怀里吓得哇哇大哭,小拳头紧紧攥着她的衣襟。
“阿芷!”柳明渊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伴随着银枪劈砍木梁的脆响,“别怕!我来救你们!”
胭脂抱着念安缩在墙角,浓烟中,她忽然看到一道黑影从塌掉的窗棂钻进来——是个穿着玄阴教服饰的人,手中握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直冲向她怀里的念安!
“不准碰他!”胭脂猛地将念安护在怀中,随手抓起身边的铜炉砸过去。黑衣人侧身躲开,匕首却划破了她的手臂,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柳明渊终于劈开木梁,银枪直刺黑衣人后心,将人钉在断柱上。
他冲进来抱起胭脂和念安,见她手臂流血,眼底满是心疼:“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没事,就是念安受了惊吓。”胭脂靠在他怀里,声音带着颤抖,目光却落在黑衣人身上——那人临死前,嘴角竟挂着诡异的笑,指尖还攥着一枚黑色符咒,符咒上的纹路,与之前镇族玉失窃时发现的一模一样。
清婉带着镇族玉赶来时,山腹的寒气已越来越浓,不少族人开始出现灵力紊乱的症状。柳明渊将胭脂和念安交给她,握紧银枪:“你带着她们去前院的聚灵阵,我去后山看看冰泉的情况,玄阴教的人既然敢动手,肯定还藏在附近!”
可他刚走到后山,就见冰泉的冰壳突然裂开,一道黑影从冰下窜出,直冲向他手中的镇族玉——竟是之前掳走念念的黑衣人!“柳明渊,别来无恙啊。”黑衣人摘了帽檐,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竟是傅珩!
柳明渊握着银枪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白,连呼吸都滞涩了几分。傅珩那张脸,他曾在锁魂窟亲眼看着失去生机,此刻却鲜活地站在眼前,玄衣上还沾着冰泉的寒气,眼底的狠戾比当年更甚。
“你……”柳明渊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脑海里突然炸开几月前的画面——胭脂生产那日,血崩不止,族医跪在地上哭喊“需亲生父亲精血为引,否则夫人与孩子都保不住”。那时他疯了般想寻傅珩,却知其已死,最后是清婉咬牙提议“去九重天求聚魂灯,暂引傅珩残魂入精血”。他本以为那只是权宜之计,聚魂灯归还后傅珩残魂便会消散,却没料到,当年那一点“无奈之举”,竟让傅珩借着玄阴教的邪力,彻底重活过来。
“怎么?不认识了?”傅珩低笑出声,声音里满是嘲讽,目光扫过柳明渊手中的镇族玉,眼底闪过贪婪,“你以为用聚魂灯引我残魂救孩子,我就会感激你?柳明渊,你不过是为了胭脂,为了麒麟族的颜面,我这条命,从来都不是你‘施舍’的!”
他抬手,周身黑气暴涨,冰泉的寒气被瞬间引动,化作无数冰刃朝着柳明渊袭来:“几月前你抢我胭脂,如今又占我儿子,还毁我玄阴教基业——今日,我便要你和麒麟族,一并偿还!”
柳明渊银枪横扫,挡开冰刃,心头却翻涌着无尽的悔恨。他从未想过,当日为救胭脂和念安的无奈之举,竟会酿成今日的大祸。傅珩的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提醒着他当年的“侥幸”,如今已成了最锋利的刀。
“傅珩,当日救你是为了孩子,若你肯就此退去,我可以当作今日之事从未发生。”柳明渊强压下心头的混乱,语气带着最后一丝隐忍——他不想再让族人陷入战火,更不想让胭脂和孩子们再受惊吓。
“退去?”傅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黑气凝聚成一把长刀,直刺柳明渊心口,“我傅珩的东西,从来只有我抢别人的份,哪有还回去的道理?胭脂是我的,念安是我的,这麒麟山,早晚也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