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之罪格利德,本是被禁锢于规则中的人造人,却因对自由的极致渴求打破了所有限制。
这份深入骨髓的贪婪,反倒让他比同类多了几分鲜活的人性——
有算计,有慵懒,甚至偶尔会流露出孩童般的顽劣。
在领路人的指引下,姜凡一行人穿过三条飘着劣质酒气的巷弄,终于在一扇挂着生锈铁环的木门前停下。
推门时铰链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门内的喧嚣如潮水般涌出来:
骰子撞在瓷盅里的脆响、筹码摔在木桌上的闷响、醉汉含混不清的嘶吼混着女人的尖笑,与其说是酒吧,倒不如说更像个藏在市井里的地下赌场。
正对着门口的高背椅上,一个男人四仰八叉地陷在软垫里,二郎腿翘得老高,皮鞋尖几乎要蹭到对面的赌桌。
他穿件黑色皮夹克,领口随意地敞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灰色 t恤。
鼻梁上架着副窄框黑墨镜,镜片反射着屋顶摇晃的煤油灯光,明明是痞气十足的打扮,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洒脱劲儿。
“来了。”
格利德听到门响,慢悠悠地抬了抬眼皮。
墨镜后的目光扫过姜凡等人,在经幡身上停顿片刻,忽然坐直身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吐出两个含糊的字眼:“真理?”
“什么?”
姜凡往前倾了倾身,只捕捉到一丝气音,不由得皱起眉。
身旁的秦毅盯着格利德的唇形看了半晌,低声道:
“他好像说的是‘真理’,但……”
他也摸不透这两个字的含义。
格利德没打算解释,指间转着个黄铜筛盅,哗啦啦的声响压过周围的嘈杂。
“想在这儿落脚,得懂规矩。”
他晃了晃筛盅,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拿点像样的东西出来看看。”
姜凡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除了块磨得发亮的玉佩,再无长物。
他转头看秦毅,对方也是一脸窘迫地摇摇头。
倒是身后的叶无道和陆梦涵从容得多——
叶无道解下腰间的玉剑,剑鞘上镶嵌的蓝宝石在昏暗中流转着温润的光;
陆梦涵则取出块鸽蛋大的暖玉,触手生温,隐隐有白气萦绕,一看便知是能调理经脉的珍品。
其他人也纷纷掏出家底:镶金的怀表、刻着符文的令牌、甚至还有半瓶据说能提升修为的灵液。
格利德来者不拒,东西递过来就随手往身后的藤筐里一扔,发出叮叮当的碰撞声,仿佛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物不过是些寻常石子。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姜凡和秦毅身上,墨镜后的笑意浓了几分。
“有安静点儿的房间吗?”
姜凡忽然开口。
格利德挑了挑眉,似乎没料到他会提这种要求,但还是朝里间努了努嘴:
“最里头那间,别拆墙就行。”
意外地好说话。
等房门吱呀关上,姜凡扫视着屋里破旧的木桌木椅,忽然双手一拍。
刹那间,淡蓝色的电光在他指尖炸开,顺着手臂蜿蜒游走,如同有生命的藤蔓。
屋内的家具在蓝光中微微震颤,木屑簌簌落下,混着电光凝聚成两道金芒。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姜凡推门而出,手里捧着两块金砖,每块都有小臂长短,沉甸甸的分量让他指节微微发白。
秦毅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压低声音道:
“这玩意儿……他能要么?还有,你从哪儿弄的?”
“试试不就知道了。”
姜凡把金砖往格利德面前的桌上一放,发出沉闷的巨响。
格利德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爽朗的大笑:
“有意思!你们俩,留下吧。”
姜凡刚松了口气,酒吧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玻璃瓶碎裂的脆响、男人的怒吼、兵器出鞘的嗡鸣搅在一起,显然是起了冲突。
格利德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眉头拧成个疙瘩。
他起身时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孤身一人走出酒吧,径直往街心的人群走去。
姜凡眯起眼,借着门口的灯光看清了那些人的表情——
看似愤怒的眼神里藏着算计,彼此交换的眼神更是暴露了预谋。
他正想提醒,身旁的领路人忽然嗤笑一声:“又有不长眼的要遭殃了。”
“什么意思?”
姜凡追问。
那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里闪着看好戏的光:
“等着瞧就是了,嘿嘿。”
话音刚落,街心的人群突然散开,二十多个汉子手持灵剑、神藏,呈扇形将格利德围在中央。
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袖口绣着狼牙标记,显然是常年在外闯荡的冒险队。
“上!”
随着为首之人一声暴喝,灵剑带起凛冽的寒光,神藏迸发着五颜六色的光晕,铺天盖地地朝格利德砸去。
酒吧门口的看客纷纷后退,让出足够的空间,脸上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姜凡却攥紧了拳头——这些人怕是疯了,竟敢对人造人动手?
烟尘在格利德脚下炸开,将他整个人吞没。
可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场面并未出现,烟尘里传来的不是惨叫,而是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片刻后,狂风卷散烟尘。
格利德依旧站在原地,脚下的青石板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身上却多了层暗黑色的硬甲。
那甲胄像是用凝固的沥青浇筑而成,布满尖锐的棱角,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刚才那些足以开山裂石的攻击,只在甲面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怎、怎么可能……”
冲在最前面的汉子举着灵剑,手抖得像筛糠。
“新来的吧?”
姜凡身边的领路人终于肯解释,语气里满是嘲讽,“贪婪之罪格利德,最出名的可不是贪婪,是这一身号称天下第一的防御硬甲。”
姜凡瞥了他一眼:
“我说哥们,你知道得这么清楚,怕不是专门来解说的?”
“啊哈哈,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那人打了个哈哈,溜得比谁都快。
场中,格利德活动了下脖颈,骨节发出咔吧的脆响。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身影突然暴射而出。
那身看似笨重的硬甲竟丝毫不影响速度,他的手刀划过空气,带起尖锐的破空声,比最锋利的灵剑还要凛冽。
“噗嗤——”
第一个冒险者的灵剑被硬生生劈断,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去,撞在墙上昏死过去。
格利德如同一台精准的绞肉机,在人群中穿梭。
冒险者们的攻击落在他身上,只换来硬甲的嗡鸣,而他的每一次挥拳、每一次踢腿,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闷响。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二十多人就全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格利德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污,身上的硬甲如同潮水般褪去,重新变回那个穿着皮夹克的慵懒模样。
诡异的是,随着他转身走向酒吧,地上的血迹竟像被大地吸收般,一点点渗入青石板的缝隙,连尸体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厮杀从未发生。
姜凡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这种场景,他在“嫉妒”的地盘上见过一次。
当时只当是巧合,可在格利德这里再次出现,绝非偶然。
“喂,小子。”
格利德忽然转头,冲姜凡扬了扬下巴,“敢不敢赌一把?”
周围的看客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都放轻了。
格利德晃了晃手里不知何时摸出的扑克牌,笑道:
“你赢了,我告诉你三件事。输了,就帮我做一件事。”
姜凡一愣:
“我?”
“不然呢?”
格利德挑眉,“赌不赌?”
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傻子才会拒绝。姜凡点头:
“赌什么?”
格利德把牌往桌上一放,洗牌的动作行云流水:
“会玩什么?”
姜凡想了想,自己从小在学府修行,哪有时间碰这些玩意儿?“抽牌比大小吧。”
“没劲。”
格利德嗤笑一声,突然将整副牌往空中一抛。
五十二张牌如同被风吹起的蝶,在空中散开成一道弧线。
他反手一抓,精准地抽出其中一张,亮出来——红心六。
姜凡看着空中缓缓飘落的牌,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他扭头看向秦毅,用眼神示意:
这活儿还得你来。
毕竟,秦毅那双能看破虚妄的灵眼,对付这种把戏再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