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协助木柏炼丹后，张小凡在百草堂分堂的处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明面上，他依旧是个沉默寡言、没有修为的药仆“阿凡”，但暗地里，来自木柏师叔若有若无的关注，以及林风执事愈发明显的倚重，都让一些心思活络的弟子察觉到了不同。
他被调离了最繁重的杂役，转而负责一项看似清闲，实则更需要耐心与细心的工作——分拣、处理炼丹产生的“废丹”与“药渣”。
废丹之中 见微知着
这项工作，在旁人看来是与失败和污秽打交道，毫无价值。但对张小凡而言，却如同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
百草堂的废丹，并非全是焦黑残渣。更多是因火候稍有偏差、药性融合略有瑕疵、或凝丹时灵韵不足而导致品阶下降或功效不纯的丹药。它们形态各异，药力混乱，蕴含着炼丹过程中各种“错误”的能量印记。
张小凡没有因其是“废品”而轻视。他仔细分拣着这些废丹，感受着其中混乱却真实的能量结构。
一颗因火候过猛而表面焦黑的“凝气丹”，他能“读”到其中狂暴未驯的火元力如何破坏了药性的温和。
一颗因辅药比例稍偏而色泽浑浊的“辟毒丹”，他能“感”到两种相克药性未能完全中和而产生的细微毒性。
一颗因凝丹时神识波动而形状不规则的“养神丹”，他能“察”到其中神韵的涣散与结构的脆弱。
这些“错误”的案例，如同反面的教材，让他对丹药成型过程中各种关键的节点、可能出现的偏差、以及能量平衡的微妙，有了比观看成功炼丹更加深刻和立体的理解。
“知其然，更需知其所以然。成功固然可喜，失败亦蕴真知。”张小凡心中明悟更深。混沌包容万物，自然也包容成功与失败。从失败中汲取的教训，往往比成功的经验更为刻骨铭心。
他甚至在处理废丹的过程中，尝试以那微弱的混沌之意，去引导、梳理其中极度混乱的药力。这并非为了“修复”废丹（以他目前的能力绝无可能），而是作为一种独特的修炼，锻炼自身对混乱能量的感知与微操。
一次，他在处理一批因受地脉杂气污染而报废的“祛瘴丹”时，小心翼翼地引导混沌之意接触那些斑驳的能量。起初，混沌之意如同陷入泥沼，几乎要被污染同化。但他坚守心神，不急不躁，只是如同清水涤荡污秽般，一遍遍地进行着极其细微的梳理与调和。
数日后，那批原本散发着刺鼻异味的废丹，虽然依旧无法服用，但其表面的斑驳之色竟褪去少许，散发出的气息也变得平和了许多。这种变化极其细微，若非长期接触之人绝难发现。
风波暗生 怀璧其罪
张小凡这种对废丹的“特殊”处理方式，以及他日益显露出的、对药性远超常人的敏锐，终究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和嫉妒。
分堂内一名叫赵虎的丹士，筑基中期修为，是林风的对头之一，素来心胸狭窄。他早就对林风破格提拔一个凡人药仆参与重要事务不满，如今见张小凡似乎更受重视，甚至隐隐有传言说木柏师叔都对其另眼相看，心中嫉火更盛。
这一日，赵虎负责炼制一批供给外勤弟子的“金疮药”。此药虽品阶不高，但需求量大，要求成品率。或许是心绪不宁，或许是技艺不精，他这一炉成丹率极低，且品质参差不齐，产生了大量废丹。
按照堂规，废丹需统一交由专人处理。赵虎看着那些失败的药膏，又瞥见远处正在安静分拣废丹的张小凡，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他带着几名跟班弟子，径直走到张小凡面前，将一大筐散发着焦糊味的失败药膏重重顿在地上，倨傲道：“阿凡是吧？听说你对处理这些‘垃圾’很有一手？这筐东西，交给你了。堂内资源紧张，废物也当利用，限你三日之内，看看能否从中提炼出些还能用的药性精华来！若是提炼不出，便是你怠工无能！”
这分明是刁难。这些药膏已因火候失控而彻底失效，药性混杂焦糊，根本无从提炼。赵虎此举，意在羞辱张小凡，若他完成不了，便可借机发难，打压林风一系的气焰。
周围一些弟子围拢过来，面露看好戏的神情。他们都觉得，这凡人药仆此次怕是要倒霉了。
林风闻讯赶来，脸色难看，正要开口斥责赵虎无理取闹。
张小凡却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那筐焦黑的药膏，又看向一脸得意的赵虎，缓缓开口道：“赵丹士有命，小人自当尽力。”
他并未争辩，也未求助，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林风欲言又止，看着张小凡那深不见底的眼神，最终选择了沉默。他知道，此子绝非常人，或许……真有办法？
张小凡不再多言，搬起那筐沉重的废药膏，走向自己那处堆放废丹的僻静角落。
赵虎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带着人扬长而去。他根本不信一个凡人能有什么手段，只等三日后看笑话。
角落里，张小凡看着眼前焦糊混乱的药膏，眼神中没有丝毫为难。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焦黑的表面，混沌之意如同最精细的触须，缓缓探入其中。
“混乱……焦灼……失效的药力纠缠在一起……”他细细感知着，“但并非全无生机，其中仍有几味基础草药最本源的草木精气未曾完全湮灭……”
他并非要“提炼”出可用的药膏，那确实不可能。但他想到了另一种方式——以混沌之意为引，将这些残存的、性质各异的草木精气，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引导、重组。
这不是炼丹，更像是一种……基于对能量本质理解的，“废料”再创。
他闭上双眼，全部心神沉入那点混沌之意中，开始了一场无人知晓的、与废弃药性对话的独特修行。
三日期限，转瞬即至。一场针对张小凡的风波，即将见分晓。而他在百草堂的命运，也将随着这次“废丹考核”，走向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