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金跃那一声嘶吼,虽带着强行压抑的狂暴,却也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头的斗志。
也是时候了。
容与看了看于函,又对着蒋若兰微微颔首。
曹敬如同附骨之疽般再次贴身撞来,意图用身体碾压。
容与这次却不再闪避,她腰胯一沉,身体重心压得极低,一拖一带,硬生生化去了曹敬大部分冲撞力。
同时,她右脚足尖极其隐蔽地向前一探,脚尖极其精准地挑在了曹敬趟球前一步的皮鞠上。
“啪!”
球权易主!
“什么?!”曹敬愕然回头,只看到那道与他相比稍显瘦弱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蹿出。
容与的速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许峰尚在右场,此刻脸色剧变,一边急速奔来一边厉声嘶吼:“拦住他!”
两名豫章后卫慌忙联手扑上封堵。
容与唇角挑起一抹笑来,左脚脚背轻巧地将球向左前方一拨,看似要从两人中间缝隙强突,对方下意识收缩。
然而,那不过是一个虚晃。
容与左脚触球的瞬间,脚腕灵巧至极地一抖,以支撑身体的右脚足尖为轴,整个身体向右半旋。
一个精妙绝伦的急停变向之后,她堪堪从两名防守队员缝隙反向抹了过去。
没有任何犹豫,容与左脚支撑身体瞬间绷如强弓,早已蓄满力量的右腿一记抽射!
“嘭——!!!”
守门员奋力飞扑——
“唰!”
球网剧烈颤抖!
“好样的!”叶润章在场边激动地一拍扇骨。
“呀,进了!”帷幕中传来一阵少女们的嘈杂欢呼。
容与的这次进球,如同一剂猛药,瞬间提振了府学队的士气!
被扳平的比分激怒了的许峰,在他的厉声嘶吼下,豫章书院队彻底掀开了搏命的底牌。
场上对抗强度骤升,每一次身体接触都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
时间如同指间沙,悄然流逝。
场上队员的喘息声沉重清晰,汗水浸透衣衫紧贴肌肤,每一次迈步都显得异常沉重。一个时辰的常规时间耗尽,执事官已开始往象征伤停补时的沙漏中注入最后一把细沙。
胜负悬于一线,任何一丝疏忽都可能万劫不复。
许峰眼中凶光如炽,像锁定猎物的狼,目光扫过于函时,既有冰冷的忌惮,更有浓稠如墨的怨毒和无声的催促。
伤停补时的最后一点光阴即将耗尽。
府学终究抢出一个机会,赵石头将球奋力掷向被两人缠住的蒋若兰。
蒋若兰背身扛住压迫,视野受阻,只得仓促间用足弓将球推向中路高速插上的容与。
这记传球力量略大,线路偏高,更要命的是,容与冲刺的路径上,许峰和另一名豫章队员已如两堵墙般合拢,身后更有曹敬挟风雷之势扑来。
前路断绝,传球角度尽数封锁。
千钧一发!
容与冲向落点,身形瞬间陷入三面围堵的绝境。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她眼角的余光扫过全场——
左路!
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沿着左边路那片短暂的空档,倾尽所有力量全力前插——是于函!
他的眼神里再无片刻前的迷茫与挣扎,只剩下一种近乎燃烧的纯粹专注。他的目光死死投向容与所在的区域,那里是唯一可能的希望所在。
无需交流。
皮球恰好二次弹起,恰至小腿高度。
就在许峰等人猛扑、试图彻底合围封死的电光火石间——
容与身形突兀地向左一倾,做出强行突破的假动作,这小小的晃动,引得正面上抢的防守者重心下意识向左偏移。
就在这不足一瞬的缝隙绽开的刹那,容与支撑于地的左脚纹丝不动,身体旋转带动,右脚足踵外侧顺势向后上方极其轻盈地一挑。
那皮球如同被无形的手牵引着,划出一道低而迅疾的小抛物线,精准地穿过许峰与另一名豫章队员之间转瞬即逝的罅隙!
不偏不倚地落向于函冲刺路线前方的开阔地带,落点正在对方最后一名回追后卫绝望的指尖之外!
于函没有丝毫调整,他所有积蓄的力量在那一刻完全爆发!
他眸中含光,提足轻轻一推——
皮球顺从地贴着嫩草皮滑行,无声无息,却又带着决然的速度,轻盈地滚入了球门右下死角。
门将的扑救才至中途。
“唰。”
皮球擦网的细微声响。
几乎同时——
“嘟——嘟——嘟——!!!”
执事官短促、连贯、宣告终结的三声哨响,彻底定格了时间。
尘埃落定。
短暂的死寂笼罩了草甸。
随即,府学众人爆发出震天的呼喊与欢呼,替补席上的队员不顾一切冲入场内!
连金跃率先扑向站在球门线旁、似乎还未能从全力冲刺中缓过神来的于函,将他紧紧抱住。
蒋若兰大步上前,重重一掌拍在于函肩头,又狠狠揽住他的脖子。
容与站在原地,长舒一口气,剧烈跳动的心脏缓缓平复,嘴角漾开一抹释然而疲惫的笑意,远远看向抱成一团的三人。
“二比一!”
“府学胜出!”
陈穆远面露喜色,叶润章亦是笑容满面,与身边人低声交谈。
初春的阳光照耀着少年们汗水晶莹、满是欢欣的面容。
另一边,则是一片冰冷的死寂。
许峰僵立在原地,如同木塑。
他看着皮球滚入网窝,听着终场哨音,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眼中翻滚着无法置信的怒火和被彻底背叛的怨毒。
那目光如同毒蛇,死死绞缠在于函身上。
当庆贺的人潮稍散,于函独自走向场边拾起水囊。
许峰动了。
他一步一步,带着周身化不开的寒意,走到于函面前。
周围的喧嚣仿佛被无形屏障隔绝。
许峰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钝刀刮过骨节,每一个字都淬着阴冷的恨意:
“于函。好…好得很,给我等着。”
许峰最后剜了于函一眼,而后猛地转身,穿过人群大步离去,留下一个充满戾气的背影。
于函站在原地,握着水囊的手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又迅速攥紧,指节泛白。
他没有低头回避,只是平静地抬起眼,望着许峰离去的方向,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尘埃落定般的释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