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噼啪敲在铁拳门武馆的琉璃瓦上,刘粉站在暖阁窗前,指尖无意识掐着丝帕。
黄花梨木圆桌上,满桌的热菜已失了三分热气,一壶温在紫砂杯里的玉冰烧,酒香也渐渐凝滞。
她望着院门方向,黛眉微蹙。
“小姐,时辰不早了……”贴身丫鬟牡丹小心提醒。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又在武馆大门外骤然停住。刘粉心头一喜,抓起粉色狐裘便往外迎。
门开处,风雪扑面,却只见三骑绝尘而去的背影,玄色披风在苍茫暮色中猎猎翻卷。
那正是陈一天、赵清霞与高依依。
守门弟子递上半页被雪洇湿的纸:“小姐,陈大人留了这个,说等您清完门户再来做客。”
纸上墨迹淋漓,只三字:
『有二鬼』
刘粉猛然想到了什么,攥紧纸条,冰凉的指尖几乎要将薄纸戳穿。
她深吸一口凛冽寒气,压下眼底翻腾的怒火,脸上重又浮起温婉笑意,转身对丫鬟道:
“席面撤了吧,不用再温了。”
声音平静无波。
武馆西北角,废弃箭楼的阴影里。
“走了?怎么走了?!”
三师兄张东探着脖子,望着消失在长街尽头的那一点玄色,急得直跺脚。
“他娘的,就差一步啊!只要他们踏进海棠厅,无影雨花弩攒射之下,神仙难救啊!”
馆主长子刘全脸色阴沉,死死盯着那空荡荡的街口,心中懊悔与不甘翻搅。
他强自镇定:“卫所紧急军务罢了,他不可能察觉。弩机收好,这东西见不得光。”
他目光扫过张东手中那件用油布包裹、形如圆筒的凶戾之物——无影雨花弩!
北境军械坊流出的禁器,一经激发,千针齐发,针头淬着连练皮境武夫都能毒毙的“千君倒”。
这是他花了大代价才弄来的底牌。
“可惜啊!”
张东不甘地拍着箭垛上的积雪,“一千根毒针啊!够他死上十回了!
“少爷,就这么算了?眼睁睁看着他把咱们铁拳门当狗一样使唤?看着老馆主和小姐在他面前卑躬屈膝?”
“住口!”刘全低喝,眼中血丝隐现。
他何尝不恨?
父亲刘忠在另外两大武馆倒下后心气全无,妹妹刘粉聪明绝顶,接手武馆他认,可凭什么要对一个黑石关的副千户如此奴颜婢膝?
武馆的资源流水般往卫所送,妹妹还得小心陪着那陈一天的夫人!
这口气,他咽不下!
他刘全,也曾是这落阳县城响当当的少馆主!
“东西收好,藏回老地方。”
刘全咬着牙,“机会……总会再有!”
风雪夜归人。
陈一天三骑驰出落阳县城门,寒风裹着雪沫子抽在脸上,生疼。
高依依裹紧了银狐大氅,小脸冻得发白,却掩不住眼底的兴奋余韵。
“那糖葫芦的糖衣,亮晶晶的,咬下去又脆又甜……”
由于她没有修为,和陈一天同乘一骑。
她偎在陈一天怀里,声音带着一丝满足的慵懒。
“还有那雪地掼绞,”
赵清霞策马并行,玄色披风在风中扬起利落的弧度,嘴角噙着笑。
“那汉子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样子,逗死人了!依依姐,下次我们带你去听《玉兰春》,那青衣的嗓子,啧……”
陈一天揽着高依依,感受着怀中温软,听着二女叽叽喳喳回味白日里的市井烟火,心头却异常清醒。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刘粉的晚宴…有点可惜。
原计划确实要在那宿夜的。
可那两道隐晦却带着恶意的窥探目光,在他【领域·蛛迹】的感知下,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般刺眼。
一个是张东,另一个比较面生,和刘粉有些挂像。大概率就是深居简出的少馆主了。
虽然他自信有天命珠保底,就算致命伤也能短时间治愈,只要不是那种碾压式的瞬杀,他应该不容易死。
但高依依毫无修为,他不敢赌那万分之一的风险。
留书示警,给刘粉体面。
回到黑石关卫所小院,一连数日,陈一天都显得有些“虚”。
白日里,他常盘坐静室,双目微阖,周身气息沉凝。
外人只道是修行刻苦,连赵清霞也叮嘱依依莫要打扰。
唯有陈一天自己知晓,自己是真虚。
识海中那枚五芒星印记正熠熠生辉。
【开启五芒星传递柜·贰号格:消耗天命珠x10!】
【天命珠剩余:311!】
丈许见方的虚无空间在识海深处传递柜上展开。
陈一天意念沉入其中,丹田气旋内,那丝被【掌心雷(入门)】引动的湛蓝电芒被缓缓抽离,凝聚。
滋滋的微弱电流声在静室内回荡,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味。
一丝,一缕……湛蓝色的雷霆之力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却持续地汇入二号柜那广袤的空间,逐渐凝聚为雷矛。
这是他发现的一个新功用,可以直接将自身激发的异能之力存入传递柜,不用释放出来然后再收,省了中间过程的消耗,使得能量更为凝聚。
数日苦功,二号传递柜空间底部积蓄了两尺厚的一层跳跃的电浆,十八根凝练如实质、电弧缠绕的雷矛悬浮其上,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这也太慢了,得多久才能储满一柜子雷啊……”陈一天睁开眼,脸色微白,额头隐见汗迹。
凝聚雷霆,消耗的是神魂力与玄气,比大战一场还累。
他看了下掌心雷的进展。
【掌心雷(入门):25\/200!】
当即骂骂咧咧起来。
“好你个雷姬,偷懒是吧!这都快过去一个月了,才涨了二十五点的进度!”
难怪他就说怎么一天的极限也只能凝聚出三根雷矛,掌心雷也只有十几发!
“下次召唤过来得好好收拾一下,叫它知道什么是天道酬勤。”
他意识再次沉入,瞥了一眼旁边静静悬浮的一号柜。
里面不再是普通的橘红火焰,而是白炽刺目、热浪隐隐扭曲空间的恐怖烈焰。
那是他花了十两银子,租用马庆的打铁炉,费了大半天时间,才将整个炉心持续产生的、最精纯的白黄烈焰“搬”了进去。
这烈焰是利用青钢木烧制的精碳,在鼓风箱持续加持下产生的,能在十数息的时间融化钢铁,如果能测一下温度的话,应该在两千度左右。
恐怖如斯!
有了这烈焰,如果再次遭遇丁原忠这个级别的存在,就算不出掌心雷,也能直接将他物理炼化!
铜皮铁骨咋了,他就不信比钢铁还耐火!
对哦,丁原忠不是快恢复了吗?要不拿他试法?
听老贾汇报,说丁原忠安分得很,比狗还听话。
那斯因为自己之前的命令是“没有指令前不能出屋”,竟然真的足不出户,吃喝拉撒全在小屋解决。
搞得那屋子臭气熏天,老贾不得不请示陈一天,把这个命令改一改。
一柜焚天之火,一柜灭世之雷。
“嗯,不错。我感觉我又有点飘了。”
陈一天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瞪谁谁天打雷劈?这感觉……爽!”
卫所一个偏僻小屋,铁塔似的丁原忠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自从成了陈一天名副其实的“狗”,丁原忠自从住进这个小屋就在抓紧恢复。
他也不愧是上三境,生命力之强悍令人咂舌。
被陈一天两根雷矛贯穿,又被火焰焚烧,还挨了刀子,神魂更是被奴隶枷锁摧残得不成样子……
这些伤势换个普通人早死十八遍了。
但他不但挺了过来,甚至在炼脏境小成“四象同震”的功力下,身体快速恢复。
眼看着,再有小半月就要达到伤前巅峰。
他以为自己是被陈一天的蛊虫或魇法控制。在高庭那边就有一个隐秘部落擅长此道。
可他将肉身抽丝剥茧般检查,结果一无所获。
如果能知道洒家是被什么控制了,也好有个对应措施,可……
这根本无从着手,完全没有头绪。
“这辈子,看来洒家只能当陈一天的狗了啊。”丁原忠喟然长叹。
除非……有一天姓陈的死了。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神魂极致预警,似乎有灾难即将降临。
丁原忠浑身一颤,当即朝千户营房的方向跪下,口中念念有词。
“罪过!罪过!主人,义父……洒家没有不敬之意,没有不敬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