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等待。活下去。”
这六个字,像一道微弱却坚韧的光,刺破了特别监护室里凝固的黑暗和绝望,在陈默几近枯竭的心田里,注入了一丝冰冷的生机。他不再是一个人在对抗整个庞大的、无形的黑暗机器。某个角落,存在着盟友,知晓他的处境,并试图联系他。
尽管这联系如此脆弱,如此隐晦,如同风中残烛。
“等待”。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也是最煎熬的事情。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不确定和日益迫近的威胁中缓慢爬行。L.w.的警告言犹在耳——“清道夫”已经就位,“清洁工”随时可能到来。
“清洁工”。这个冰冷的代号,代表着最终的物理清除。像处理垃圾一样,抹掉他这个“麻烦”。
他必须利用这段“等待”的时间,尽可能地恢复体力,保持清醒。他强迫自己喝下每次送来的水,吃掉那些味同嚼蜡的面包,尽管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对毒药的恐惧。他在狭小的空间里,尽可能地活动被脚镣限制的四肢,防止肌肉萎缩。他反复回忆、推敲着已知的所有线索,像梳理一团乱麻,试图找出任何可能被忽略的细节。
w-7 → 3-c(旧档案库)。L.w.(李雯,需小心)。09-23(日期?)。以及灯光信号传递的R1SA YG S(含义依旧不明)。
他还记住了L.w.提到的“钥匙”。那是什么?是打开某个秘密的 literal 钥匙?还是某种隐喻?苏晚是否给过他类似的东西?除了那枚染血的硬币,他想不到其他。
日子在极度枯燥和高度紧张中一天天过去。那个伪装成医生的L.w.再也没有出现过。送饭换药的人变成了另一个完全陌生、面无表情的看守,动作机械,一言不发,仿佛对待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压抑的气氛越来越浓,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第三天(或者第四天?他已经对时间模糊),深夜。
惨白的灯光下,陈默正靠着墙壁假寐,强迫自己休息。突然,一阵极其轻微、却与往常不同的脚步声在门外走廊响起。
不是日常巡视的规律步伐,也不是送饭看守的沉重脚步。这脚步声很轻,很慢,带着一种刻意的、猫科动物般的谨慎,在寂静的走廊里几乎微不可闻。
陈默的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睡意全无。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骤然缩紧。
来了。
是“清洁工”吗?
他屏住呼吸,耳朵捕捉着门外的一切细微声响。
脚步声在他的囚室门外停下。没有立刻开门,外面的人似乎也在倾听里面的动静。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然后,是钥匙插入锁孔的细微声响。动作极其缓慢、轻柔,仿佛怕惊动什么。
陈默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大,肾上腺素开始疯狂分泌。他悄悄调整了一下姿势,蜷缩在墙角阴影最浓处,一只手无声地摸向水泥台子边缘——那里有一块之前被他暗中撬松的、略显锋利的碎石片。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可怜的“武器”。
“咔。”
一声极轻的弹响,锁舌被拨开。
铁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缝隙,没有发出往常那种刺耳的摩擦声,显然门轴被提前处理过。
一个身影侧身闪了进来,动作迅捷如鬼魅。
来人同样穿着看守的制服,但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他的身形不算特别高大,却给人一种精干、危险的感觉,像一把收在鞘中的利刃。
他反手轻轻带上门,但没有完全关死,留了一条缝隙,方便随时撤离或观察外面。
然后,他转过身,那双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睛,如同两道冰冷的射线,瞬间就锁定了蜷缩在墙角的陈默。
四目相对。
陈默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那眼神……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纯粹的、任务导向的冰冷和杀意。这就是“清洁工”!
“清洁工”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缓缓扫视了一眼狭小的囚室,似乎在确认环境,排除任何潜在干扰。他的目光在头顶的灯、水泥台子、蹲便器上快速掠过,最后重新定格在陈默身上。
他朝着陈默迈出了一步,脚步无声无息。
陈默握紧了手中的碎石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知道,反抗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但坐以待毙绝不是他的选择。
就在“清洁工”第二步即将踏出的瞬间——
“呜——呜——呜——!!!”
一阵极其尖锐、刺耳、前所未有的警报声,猛地从大楼深处炸响!声音如此之大,如此急促,瞬间打破了深夜的死寂,穿透厚重的墙壁,震得人耳膜生疼!
火警警报?!
“清洁工”的动作猛地一顿,霍然转头看向门外,帽檐下的眼神闪过一丝极其意外的惊疑!
几乎在同一时间,走廊外传来了混乱的脚步声、呼喊声和更多的警报鸣响!
“着火了!快疏散!”
“哪个区域?!”
“好像是电路房!快!”
机会!
陈默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不管这火警是意外,还是那个神秘的“朋友”制造的混乱,这都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没有任何犹豫,趁着“清洁工”被突发状况分散注意力的电光石火之间,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碎石片朝着对方的脸猛地掷去!同时身体像弹簧一样从墙角弹起,不顾脚镣的束缚,低着头,朝着“清洁工”的腰腹部位狠狠撞了过去!
事出突然,“清洁工”虽然反应极快,侧头避开了飞来的石片,但陈默这舍身的猛撞结结实实地顶在了他的肋下!
“呃!”“清洁工”发出一声闷哼,被撞得向后踉跄了一步,撞在了铁门上!
陈默根本不看结果,撞开对方后,立刻就像泥鳅一样,朝着那扇虚掩的铁门缝隙拼命钻去!
“找死!”“清洁工”彻底被激怒,低吼一声,手臂如铁钳般探出,一把抓住了陈默后颈的衣领!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陈默提起来!
但陈默早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双脚死死蹬住门框,拼命向前挣扎!嘶啦一声,劣质的囚服领口被撕裂,陈默感到脖子一松,身体顺势向前扑出,半个身子已经钻出了门外!
走廊里一片混乱,红色的应急灯疯狂闪烁,浓烟已经开始从通风口弥漫出来,刺鼻的烟味呛得人咳嗽。远处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和灭火器的嘶鸣。
“站住!”“清洁工”紧随其后冲出门,手中寒光一闪,多了一把小巧却致命的格斗刀,直刺陈默的后心!
陈默连滚带爬地向前扑倒,刀刃擦着他的后背掠过,划破了衣服,带来一道火辣辣的疼痛!
他顾不上回头,手脚并用地在混乱和烟雾中向前爬行,嘶声大喊:“救命!杀人了!有杀手!!”
他的喊声在警报和混乱中显得微弱,但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附近几个正在疏散的、穿着不同制服(可能是文职或后勤人员)的人惊愕地看了过来!
“清洁工”见状,眼神一寒,知道事不可为,再纠缠下去只会暴露自己。他怨毒地瞪了陈默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像一道阴影般迅速消失在走廊另一端的烟雾和混乱中。
陈默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爆炸,后背的伤口灼痛不已。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
几个文职人员犹豫着围了上来,警惕地看着他。
“怎么回事?你是谁?”
“刚才那个人……”
陈默抬起头,脸上混杂着污泥、汗水和血迹,眼神却异常明亮,他指着“清洁工”消失的方向,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
“他是杀手!是‘暗河’派来的‘清洁工’!他要杀我灭口!警察内部有内鬼!邢志远有问题!!”
他的声音在混乱的警报声中回荡,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围上来的人面面相觑,脸上充满了震惊、怀疑和不知所措。
很快,更多的脚步声传来,几名持枪的、看起来像是真正应急反应队伍的警察冲了过来,迅速控制住了场面。
“怎么回事?!”带队的人厉声问道,目光锐利地扫过陈默和周围的人群。
“报告!这名在押人员声称遭遇袭击!袭击者逃逸!”一个文职人员赶紧汇报。
带队警察眉头紧锁,看向狼狈不堪的陈默,眼神复杂。他示意手下将陈默扶起来(依旧戴着脚镣),然后对着对讲机快速说道:
“指挥中心!特别监护区发生突发事件!一名在押人员声称遇袭!袭击者身份不明,已逃逸!火警原因正在排查!请求支援和医疗!”
陈默被两名警察架着,看着周围闪烁的红光和弥漫的烟雾,心中五味杂陈。
火警救了他一命。但这混乱,能揭开冰山一角吗?还是仅仅是将他推向另一个更复杂的漩涡?
他抬起头,看向走廊尽头那尚未散尽的烟雾,仿佛能看到“清洁工”那双冰冷消失的眼睛,以及背后那张更大的、无形的网。
危机暂时解除,但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