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区的硝烟渐渐散去，清晨的阳光穿透薄雾，照在布满弹孔的墙壁和扭曲的金属架上，将一切都染上一层朦胧的金色。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穿梭在废墟中，将受伤的“灯塔”成员和被解救的实验体小心翼翼地转移。
李雯坐在一块废弃的混凝土板上，看着陈默正和引航员交谈。他的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那是刚才为了掩护她被张绍林的尾巴扫到留下的伤，但他脸上却没什么痛苦的表情，只是偶尔皱起的眉头泄露了几分疲惫。
“在想什么？”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是林栋。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右臂打着石膏吊在胸前，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夜莺牺牲的消息已经传开，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沉痛。
李雯摇了摇头，将手里的芯片递给她：“张绍林的启动装置，技术组说可以破解里面的加密信息，或许能找到更多‘暗河’残余成员的线索。”
林栋接过芯片，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着：“夜莺是我在‘灯塔’的第一个搭档，当年我们一起执行过不少任务。她说过，要是有一天她牺牲了，一定要把她的勋章埋在能看到海的地方。”他抬头看向远处的海岸线，阳光在海面上碎成一片金箔，“等这里的事结束，我们一起去。”
“好。”李雯轻声应道。她想起那些在矿洞里牺牲的人——老人和他沉睡在玻璃容器里的儿子，奋不顾身挡在她身前的夜莺，还有无数不知名的“灯塔”成员。他们的脸在脑海里一一闪过，像星星一样在废墟的余烬中闪烁。
这时，陈默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瓶水，递给他们：“引航员说，‘种子’的解密工作已经完成，总部的科研团队正在根据数据研制解药，预计一周内就能投入生产。那些被注射了‘涅盘’药剂的受害者，有救了。”
“城市供水系统呢？”李雯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已经排查过了，张绍林确实没在里面动手脚。”陈默在她身边坐下，阳光照在他脸上，能看到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他的计划比我们想的更疯狂——他想利用工厂区废弃的化学储罐作为扩散源，这里的通风管道连接着城市的地下管网，一旦催化剂泄漏，后果不堪设想。”
林栋皱起眉头：“那现在安全了吗？”
“技术组已经拆除了所有储罐的阀门，催化剂被妥善封存，会送到专门的处理中心销毁。”陈默顿了顿，看向李雯，“引航员说，想请你正式加入‘灯塔’。你的能力和对维奥科技的了解，对我们很重要。”
李雯愣住了。加入“灯塔”，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她想起自己穿上警服的那天，父亲站在门口对她说“要对得起这身衣服”，想起苏晚在加密视频里微笑的脸，想起陈默在方舟爆炸前推她进救生艇时的眼神。这些画面像拼图一样在脑海里组合，最终形成一个清晰的答案。
“我需要先回警局办理离职。”她抬起头，眼神坚定，“还有，我想把父亲留下的那些笔记整理出来，里面或许还有关于‘涅盘’早期实验的线索，能帮上科研团队的忙。”
陈默笑了，眼角的细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我陪你去。”
就在这时，引航员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一丝凝重：“所有人注意，矿洞深处发现异常信号，像是某种能量源在活动，c组正在前往探查，你们尽快赶来支援。”
三人对视一眼，立刻站起身。李雯将水瓶塞进背包，握紧了腰间的匕首：“是张绍林还有后手？”
“不确定，但不能掉以轻心。”陈默的表情严肃起来，“张绍林的实验室里可能还有我们没发现的秘密。”
他们跟着引航员和几名队员穿过工厂区，重新进入矿洞。与之前的混乱不同，此刻的矿洞异常安静，只有应急灯的光芒在岩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走了大约半小时，前方传来c组队员的声音：“引航员，我们找到了信号源的位置，是在‘收藏室’后面的一个隐蔽实验室里，门被从里面反锁了。”
众人加快脚步，很快到达了“收藏室”。那些玻璃容器已经被妥善处理，地上的玻璃碎片被清理干净，只留下淡淡的营养液痕迹。在房间最内侧的墙壁上，有一扇不起眼的金属门，门缝里透出微弱的蓝光，信号源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能打开吗？”引航员问道。
技术组的队员正在用解码器尝试破解门锁，屏幕上的进度条缓慢爬升：“这是最高级别的生物锁，需要张绍林的基因序列才能打开……等等，有反应了！里面的人正在解锁！”
话音刚落，金属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缓缓向两侧滑开。里面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一个比恒温舱更小的实验室，中央的操作台上放着一台复杂的仪器，屏幕上跳动着绿色的数据流，蓝光正是从这里发出的。而在操作台前，坐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人，他的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正准备注射到自己的手臂上。
“赵博士？”李雯失声喊道。她以为赵明远在机房已经牺牲了，没想到他竟然在这里！
赵明远缓缓转过身，看到他们时，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你们来了。”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眼神里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您在做什么？”陈默警惕地问道，手悄悄握住了腰间的枪。
“做我该做的事。”赵明远举起手里的注射器，里面的液体是诡异的黑色，“这是‘涅盘’的终极解药，也是……最完美的进化剂。张绍林失败了，因为他太急功近利，但我不一样，我研究了二十年，终于找到了平衡基因序列的方法。”
“您疯了！”林栋怒斥，“那些被当作实验品的人，那些因为‘涅盘’家破人亡的人，您忘了吗？”
“我没忘！”赵明远的情绪激动起来，声音也拔高了几分，“我儿子就是第一个实验品！他夭折后，张绍林偷走了他的基因片段，才启动了‘涅盘’项目！我加入他，就是为了找到完善这个项目的方法，让我儿子以另一种方式‘活’过来！”
他指着屏幕上的数据流：“这里面有我儿子的基因序列，只要我注射了这剂药剂，就能和他的基因融合，成为新的生命！到时候，我会证明‘涅盘’不是灾难，而是人类的未来！”
“您错了！”李雯向前一步，语气沉重，“真正的未来，不是靠基因改造出来的，而是靠我们一步步走出来的。您儿子如果泉下有知，绝不会希望您用这种方式纪念他。”
赵明远的动作僵住了，握着注射器的手微微颤抖。屏幕上的数据流突然开始紊乱，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仪器的能量核心正在过载！
“不好！他启动了自毁程序！”技术组的队员大喊，“这个实验室会在五分钟内爆炸！”
引航员当机立断：“撤退！”
众人立刻转身向门外跑去。赵明远看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的警告，又看了看手里的注射器，最终颓然地将其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远，爸爸对不起你……”他喃喃自语，缓缓闭上了眼睛。
李雯跑出实验室的瞬间，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赵明远的身影被操作台的蓝光笼罩，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紧接着，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灼热的气浪从身后袭来，将他们向前推了出去。
通道里的岩石簌簌落下，头顶的应急灯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黑暗中，陈默一把抓住李雯的手，紧紧攥住：“别松手！”
“嗯。”李雯用力点头，另一只手抓住了林栋。三人在黑暗中互相搀扶着，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向外奔跑，身后是不断坍塌的岩壁和沉闷的爆炸声。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那是矿洞的出口，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像一条金色的丝带，在黑暗中指引着方向。
当他们冲出矿洞，跌跌撞撞地摔倒在草地上时，所有人都累得说不出话。阳光洒在身上，带来久违的温暖，远处传来鸟儿的鸣叫，清脆而悦耳，仿佛在宣告着这场漫长噩梦的终结。
李雯躺在草地上，看着湛蓝的天空，白云悠悠飘过。陈默的手还紧紧握着她的，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结束了。”陈默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充满了释然。
“嗯，结束了。”李雯转过头，看着他，突然笑了。
远处，引航员正对着通讯器下达指令，声音清晰而坚定。林栋靠在一棵树上，望着大海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阳光普照大地，将一切黑暗和阴霾都驱散，只留下余烬中那抹顽强的、属于未来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