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一周,云旌带着江宴清,踏上了返回京城的火车。
漫长的旅途后,火车终于缓缓驶入站台。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云旌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个高大熟悉的身影。
“大哥,我在这里。”云旌踮起脚,用力挥了挥手。
云峰闻声望去,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大步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他先用力拍了拍云旌的肩膀,上下打量:“好小子,总算回来了,没瘦,好像还壮实了点。”
然后目光转向旁边拎着大包小裹、身姿笔挺的江宴清,伸出手,“一路辛苦了吧,宴清兄弟。来,东西分我拿点。”
“大哥,不辛苦。”江宴清沉稳地回应,将一部分行李递过去,动作利落。
云峰接过行李,领着他们往站外走:“走,车停在那边。云帆看着车呢,生怕被人顺走轱辘。”
出站口不远处,云帆正紧张地守在两辆崭新的二八大杠旁边,眼睛滴溜溜地转,警惕地打量着每一个靠近的人,嘴里还小声嘀咕:“二哥的火车应该到了呀,怎么还不出来?可别是坐过站了……”
忽然,他肩膀被人从后面轻轻拍了一下。
“啊!谁呀?”云帆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映入眼帘的,是二哥那张笑意盈盈、比几年前更加俊秀出众的脸庞。
皮肤似乎更白了,眼神清亮,气质沉静温润,站在那里就像一幅画。
“二哥,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云帆愣了一秒,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像只小狗一样猛地扑上去,紧紧抱住云旌,恨不得挂在他身上。
“好了好了,我也想你。快下来,我在火车上闷了这么久,一身味儿,你不嫌臭啊?”云旌笑着,试图把像个树袋熊一样的弟弟从身上扒拉下来。
云帆使劲嗅了嗅,非但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才不臭,二哥身上香香的,是莲花味儿。”
他从小就觉得二哥身上有股特别好闻的淡淡清香,像雨后的莲花。
“好了,别腻歪了,赶紧回家,妈爸都等着呢。”云峰已经把行李在自行车后座捆好,笑着催促那边亲热得不行的兄弟俩。
两辆自行车,云峰带着云帆在前面带路,江宴清载着云旌跟在后面。
穿行在熟悉的京城街道上,感受着身后人轻轻抓着自己衣角,江宴清背脊挺得笔直。
云旌敏锐地察觉到他肌肉的紧绷,手指悄悄在他后腰上戳了戳,压低声音笑问:“宴哥,你是不是紧张了?”
“没有,”江宴清立刻否认,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我怎么可能紧张。”只是握着车把的手心,微微有些汗湿。
云旌在他背后无声地笑了,没有戳穿他,只是将脸颊轻轻贴在他宽阔坚实的后背上,传递着无声的安抚。
回到熟悉的地方,刚到门口就闻到了扑鼻的饭菜香。
王秀兰和云建军早已准备好了一桌子丰盛的接风宴。
“爸,妈,我回来了。”云旌松开江宴清,快走几步,上前用力拥抱了父母。
王秀兰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抱着儿子舍不得松手,一遍遍摩挲着他的后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看着气色不错,没吃苦。
妈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好好补补,在家多休息休息。”
云建军站在一旁,虽然没说话,但眼中也满是欣慰和激动,“回来就好。”
“二哥,还有我,还有我呢。”云朵挤过来,拉住云旌的手,急切地宣告自己的存在。
云旌笑着弯腰,揉了揉妹妹的头发:“看见了看见了,我们家小云朵真是越长越漂亮了,成了大姑娘了。
二哥这次回来给你带了礼物,等会儿拿给你。”
“好耶!谢谢二哥。”云朵开心地跳了起来。
“好了好了,先别站着了,都洗洗手准备吃饭。金宝,你带小清去洗手间。”王秀兰好久没见儿子,下意识喊出了他的小名。
“知道了,妈。”云旌应着,很自然地拉起江宴清的手往洗手间走。
狭小的空间里,云旌一边拧开水龙头,一边透过镜子看着身旁面色沉静却难掩一丝紧绷的江宴清,小声说:“宴哥,别紧张,我家里人他们都很好相处的。”
江宴清握住他沾着水珠的手,目光沉静而坚定地看着他:“小乖,我不怕。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和你分开。”
“我也不会和宴哥分开。”云旌回握住他的手,眼神同样坚定。
这顿团圆饭吃得格外热闹。
云旌的大嫂赵鑫也在,她果然如信中所说,温柔娴静,落落大方,和爽朗的云峰很是般配。
吃饭期间,她细心周到,又不失亲切,云旌越发觉得大哥眼光真好。
饭后,一家人移到客厅沙发喝茶聊天。
云旌和江宴清开始分发带来的礼物。
“爸,这坛子是宴哥找老中医配的药方,用上好药材泡的药酒,对身体好,您每天喝一小盅。这些风干的野味也是宴哥亲自上山打的,味道特别好。”
“妈,这两件衣服是我画的图样,请禾姨帮忙做的,她手艺好,您试试合不合身,喜不喜欢。”
“大嫂,云朵,这是给你们做的裙子,看看款式喜不喜欢。”
“谢谢二哥。”云朵抱着裙子,爱不释手。
“谢谢二弟,让你费心了。”赵鑫笑着接过,眼中满是惊喜。
“大哥,小弟,这是给你们和爸的休闲外套和裤子,干活穿着舒服。”
“还有这些是炒好的榛子、松子、山核桃,都是山里现采现炒的,特别香。”
礼物一份份送出,每个人都拿到了心意满满的一份。
云朵和赵鑫迫不及待地回屋试穿裙子。
“妈,二哥给的裙子太好看了。这领子这花边,百货大楼都没见过这样的。”云朵雀跃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是啊妈,二弟这眼光真好,这布料穿着也舒服。”赵鑫也由衷称赞。
“哈哈哈哈哈,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合身吗?”王秀兰笑得合不拢嘴。
云峰和云帆见状,知道父母大概有话要单独和云旌他们说,便默契地找了个借口:“爸,妈,我们回屋看看她们穿得怎么样。”说着也溜进了里屋。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云建军、王秀兰,以及并肩坐在一起的云旌和江宴清。
气氛微微有些凝滞。
云建军放下茶杯,目光如炬,先是在云旌脸上停留片刻,然后缓缓转向江宴清,声音沉稳听不出情绪:“说吧,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情况。”
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江宴清毫不犹豫地站起身,然后直接跪在了云建军和王秀兰面前。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云建军和王秀兰都愣了一下,他们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实诚。
“叔叔,阿姨,”江宴清挺直脊背,目光坦然而坚定,声音清晰有力。
“对不起,隐瞒了这么久。
我喜欢云旌,是想要和他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我知道这很难让你们接受,但这是我的真心话。”
云旌见状,眼眶一热,也想跟着跪下,却被身旁的王秀兰悄悄拉住了手。
“崽儿,别急,”小七的声音适时在脑海响起,“你爸妈这是在考验大人呢。他们没真生气,就是心疼你,得摆出个态度来。”
“啊?他们……他们怎么知道的?”云旌又惊又疑。
“傻崽儿,你忘了你每次写信,十句里有八句都不离‘宴哥’。
而且你们这胡同里,往前数两趟房,老李家那对兄弟,不也是这样的?
人家家里一开始闹得凶,后来不也默认了?
这世上啊,没有不透风的墙,父母的心更是明镜似的。”
小七分析得头头是道,“关键是,你爸妈哥嫂都是明理又疼你的人。
他们最看重的不是你跟谁在一起,而是你跟那个人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幸福,能不能被好好对待。
只要大人能证明他有能力护着你,让你一辈子舒心快乐,他们就不会硬拆散。
毕竟,你们家又不是指望你传宗接代。”
云旌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但还是紧张地看着父母和跪得笔直的江宴清。
云建军冷哼一声,语气加重了几分:
“呵,你说喜欢就喜欢?
你知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
要是以后有人指着鼻子骂我们家金宝,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我们一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自己都没舍得打骂过一句,不是让他去外面受人白眼的。”
江宴清抬起头,眼神没有丝毫闪躲,反而更加锐利和坚定:
“叔叔,阿姨,我知道前路艰难。
但我江宴清向你们保证,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云旌受半分委屈!
骂声我来挡,刀子我来扛。
我已经想好了,在小乖上大学这四年,我不会留在村里,我会出来做生意。
现在政策松动了,我有力气有脑子,一定能闯出个名堂,积累足够的实力。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云旌选择我,只会过得更好,更让人羡慕。
我看到时候,谁敢说他半个不字!”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心和强大的自信,竟然让云建军和王秀兰一时有些动容。
沉默了片刻,云建军盯着他:“做生意?说得轻巧!要是赔了呢?四年时间,你能做成什么样?”
“我会尽全力。如果四年后,我一事无成,没能力给小乖优渥的生活,没能力挡住外面的风言风语,那我……我自动离开,绝不再纠缠。”江宴清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却又无比坚决。
云建军和王秀兰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复杂情绪。
最终,云建军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好,我们就给你四年时间。四年后,我们要看到你的成绩单。如果做不到,那就别怪我云家不近人情。”
“谢谢叔叔阿姨。”江宴清眼中猛地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我会做到的,我们可以立字据。”
“起来吧,”王秀兰终于开口,语气缓和了许多。
“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跪。字据就不用了,我们看你行动。”
她心里其实已经软了,这孩子的心性、担当和对儿子的情意,她都看在眼里。
事情谈妥,客厅里的气氛瞬间缓和下来,重新变得其乐融融。
云旌这才敢凑过去,好奇又后怕地问:“爸妈,你们……你们怎么早就知道我和宴哥。”
王秀兰没好气地戳了戳他的额头:“你呀!
给我们写的信,十句里有两句都是‘宴哥说’、‘宴哥带我’、‘宴哥给我’。
当我们看不出来?
而且咱们这附近又不是没有先例,我们猜也猜到了。”
云建军也哼了一声,带着点酸溜溜的语气补充:
“哼,那小子在饭桌上,眼睛就跟长在你身上似的,给你夹菜挑刺,伺候得那叫一个周到。
就差直接把饭喂你嘴里了。
当我们瞎啊?”
“爸……不许说了……”云旌被说得面红耳赤,羞得无地自容,一头扎进旁边江宴清的怀里,把发烫的脸颊埋起来不肯见人。
江宴清连忙护住他,耳根也有些泛红,但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王秀兰看着小两口这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坐了那么久火车也累坏了,赶紧回屋洗个澡休息休息。你们的房间早就收拾好了。”
“那……大哥他们那里……”云旌还是有些担心兄嫂的看法。
“顺其自然吧,”云建军摆摆手,“他们都不是糊涂人,慢慢会明白的。日子是你们自己过的。”
“好吧,谢谢爸妈。那我们先去休息了。”解决完心头大事,强烈的困意和疲惫感袭来,云旌打了个哈欠。
“去吧去吧。”
就这样,江宴清和云旌的关系,在云家父母这里算是过了明路。
虽然前路仍有挑战,但有了最亲的人的理解和支持,未来的光芒似乎也更加明亮了。
(怎么写个番外越来越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