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安那句“光阴长河在何处”的问话,如同一块万古玄冰,砸入了沸腾的岩浆里。
整个大殿,瞬间死寂。
这不是无人知晓的秘密,而是无人敢于提起的禁忌。
沉默许久,还是那位脸上挂着职业假笑的摆渡人,向前一步。
“回神主。”
他的语气里,破天荒地带上了一丝凝重。
“光阴长河无处不在,亦无处可寻,它是维系多元宇宙时间秩序的法则本身。”
“若想强行触及它的具现化形态,这已知宇宙中,唯有一地可去——‘时之墟’。”
“时之墟?”陆清安咂摸了一下这个名字,感觉像个堆放陈年旧物的仓库。
“是。”摆渡人躬身解释,“那是所有时间线的终点与坟场,是无数废弃、断裂的时间支流汇聚之地。”
“在那里,时间的尺度失去了意义,上一刻可能是万古洪荒,下一瞬便是刹那虚无。”
“其最深处的墟眼之中,栖息着一位墟主,一头以时间本身为食的古老巨兽。”
摆渡人说话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陆清安的反应。
在他漫长的生命认知中,任何存在,哪怕是神明,在提及这位墟主时,都该有最基本的敬畏。
那是对宇宙根源法则的尊重。
然而,陆清安听完,巨大的哥斯拉头颅微微一偏,关注点清奇得让人猝不及防。
“巨兽?吃时间的?”
他那双熔岩般的巨眼中,竟亮起了一道光。
“那它的肉,是不是不同的部位,年份也不一样?”
“比如这块肉是一万年的,旁边那块就是三万年的?”
陆清安想起了人类世界里那些价值连城的陈年佳酿和风干火腿。
这要是抓回来,用【红莲形态】慢慢煨烤,一口下去,岂不是能品尝到历史的厚重与沧桑?
摆渡人脸上的微笑出现了裂痕。
殿内其余的宇宙霸主,更是集体陷入了认知混乱。
神主……是在考虑食材的口感和风味层次感吗?
面对一头能将世界从时间线上彻底抹除的宇宙级天灾,他思考的……是烹饪方法?
“神主……”深渊魔神庞大的身躯向前一步,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那时之墟主,其形如蛇,其长无尽,一口便能吞没一个大世界的过去、现在与未来,让其彻底归于虚无……”
“蛇?”
陆清安更来劲了。
“那正好!蛇羹大补!雪雪最近锻炼,得多吃点好的。”
被点到名的顾昭雪,很是配合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肚子,仰着脸,用那双纯真的大眼睛望着他。
“爸爸,蛇羹好吃吗?”
“当然!”陆清安伸出巨爪的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女儿的脸颊,“等爸爸把它抓回来,给你做一顿‘时间全蛇宴’!”
父女俩这番旁若无人的温馨对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砸在在场所有霸主的真灵之上。
他们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是他们疯了,还是这个宇宙本就如此荒诞?
他们眼中足以引发宇宙重启的终极恐惧,在神主这里,真的只是一份菜谱上的新添菜品?
“走,去‘时之墟’!”
陆清安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趟差事,既能完成系统任务拿到新图纸,又能给宝贝女儿搞到顶级食材,一举两得,完美!
话音刚落,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撕裂空间的动作。
他只是简单地抬起一只脚。
然后,对着脚下的虚空,重重一踏!
轰隆!
整个混沌禁地,连同依附于禁地的所有空间,都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
这一脚,没有运用任何空间法则,更没有遵循任何宇宙公理。
而是用纯粹到极致、无法被理解的质量与力量,将他脚下这片空间的“存在”概念,与摆渡人描述的“时之墟”坐标,强行“连接”在了一起!
在所有霸主的视野中,陆清安脚下的空间没有裂开,而是像一块被巨人踩踏的橡皮泥,以一种违反所有物理定律的方式,直接向内凹陷,并与另一处遥远到无法想象的坐标“粘合”了!
透过那片被踩踏而扭曲的“存在”缺口,他们看到了另一端的恐怖景象。
无数破碎的时间碎片如玻璃风暴般飞舞。
凝固在半空的闪电,倒流着坠向天空的星辰,还有无数瞬间诞生又在瞬间腐朽为尘埃的诡异生命……
正是时之墟!
“这……这是何等……不讲道理的力量!”机械大帝的逻辑核心瞬间过载,发出了刺耳的警报,“他没有‘遵守’规则,他强行‘定义’了规则!他所在之地,即为万界原点,一步可至宇宙任何角落!”
“跟上!”晶金之主第一个从震撼中惊醒,他嘶吼着,“这是神主在亲身演法!是无上机缘!”
他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第一个冲入了那片扭曲的凹陷。
其余霸主如梦初醒,纷纷带着自家子嗣,怀着朝圣般的狂热,紧随其后。
……
时之墟。
这里是永恒的错乱与混沌。
巨大的时间乱流,裹挟着无数世界的文明残骸,在这片虚无的坟场中漫无目的地漂泊。
在其最深处,一片相对“平静”的墟眼。
一条其身躯仿佛由无数星系光影纠缠而成的巨蛇,正盘踞在此。
它的每一片蛇鳞,都倒映着一个世界的轮回生灭。
它的每一次呼吸,都让周围的时间流速发生着剧烈的潮汐。
它就是时之墟主,从宇宙诞生之初便存在的古老之物。
突然,它睁开了那双比超新星爆发还要璀璨的眼睛。
一个蛮横、霸道、不讲任何道理的意志,入侵了它的领域。
下一秒,一道足以遮蔽整个时之墟的巨大阴影,笼罩了它。
陆清安那如太古神山般的身躯,降临了。
他好奇地打量着下方这条“大长虫”,满意地点了点头。
“体型不错,肉质应该很紧实,够雪雪吃上很久了。”
没有多余的废话。
他直接动用了自己的权能。
【引力掌控】!
一只由纯粹引力构成的、无形却又具备绝对质量的巨手,瞬间凝成,朝着时之墟主抓了过去!
时之墟主感受到了来自生命本源的威胁,它发出无声的咆哮,张开巨口。
一道能够让万物回归“初始”概念的时间吐息,迎向了引力巨手。
这是它的本源神通,任何存在被击中,都将被抹去“过程”,直接回归到“诞生之前”,也就是彻底的“无”。
然而,这道连因果法则都能磨灭的吐息,在接触到引力巨手的瞬间,却诡异地凝固了。
远方观战的霸主们,看得清清楚楚。
那道时间吐息,并非被阻挡。
而是它所代表的“时间”这个概念本身,被那只手所蕴含的“引力”,强行扭曲、篡改了定义!
在神主的意志下,时间是什么?
它只是引力场扭曲时,产生的一种微不足道的“附带现象”!
当引力强大到足以成为宇宙唯一的真理时,时间,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以力证道……这才是真正的以力证道!”虫群脑虫的神念在剧烈颤抖,“不是用力量去打破法则,而是用绝对的力量,去定义法则!”
引力巨手毫无阻碍地攥住了时之墟主的七寸。
时之墟主疯狂挣扎,它的身躯在亿万条时间线中疯狂跳跃闪烁,试图挣脱这绝对的束缚。
但在【女儿说你行,你就行】的光环下,陆清安的这次“捕捞”行为,已被宇宙本源判定为“必然成功”的因果事件。
时之墟主的一切反抗,都变成了毫无意义的表演。
“还不老实?”
陆清安有点不耐烦了。
他伸出另一只爪子,对着时之墟主那庞大的身躯,像是弹掉衣服上的灰尘一样,轻轻一弹。
就是这么一个轻描淡写的动作。
【原子吐息】的能量,却以一种全新的形式,被释放了出来。
没有毁天灭地的光柱,没有焚烧万物的热浪。
只有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蓝色射线,顺着他的爪尖,精准无误地注入了时之墟主的真灵本源。
嗡——
时之墟主那横贯古今的庞大身躯,猛地一僵。
它体内所有引以为傲的时间之力,如同烈火下的冰雪,瞬间被那股至纯至净的“毁灭”与“新生”之力中和、消融、净化。
它赖以生存的根基,被釜底抽薪。
庞大的身躯失去了所有力量,软绵绵地瘫了下来,像一条被抽了龙筋的死蛇。
陆清安满意地笑了。
他一手提溜着时之墟主的“尸体”,另一只巨爪直接插入下方的时之墟眼。
像捞面条一样,将那片由无数时间支流汇聚而成的、混沌粘稠的“光阴长河”具现体,连根拔起!
“收工!”
“回家给雪雪做饭!”
他提着“食材”和“建材”,转身,再次一脚踏出,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身后,一群已经彻底石化、世界观被反复碾碎又强行重塑的宇宙霸主们。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片因为失去了核心而开始迅速崩塌、消亡的时之墟。
今天,他们有幸,亲眼见证了一位神明是如何出门……钓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