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空炼神阵内,道韵的碰撞已至白热化。
司云岫留下的空间道韵,如同拥有生命的银色风暴,在楚风识海中左冲右突,每一次冲击都带着湮灭神魂、扭曲道基的恐怖威能。它变幻莫测,时而化为无形利刃切割,时而化作沉重山岳碾压,更不断散发出蛊惑的低语,试图瓦解楚风的意志,引诱他放弃抵抗,投入那“更高等”的空间大道怀抱。
楚风紧守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如同暴风雨中颠簸的小舟,全力运转空冥剑域的道韵,配合着洛冰璇渡入的玄冰洪流,在自身识海内构筑起一道道冰晶壁垒与空间褶皱,艰难地抵挡、消磨着那银色风暴。
他的身体已是千疮百孔,皮肤龟裂,鲜血与冰霜混杂,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盯着识海中的战场。
洛冰璇端坐阵眼,冰眸之中符文流转的速度快到了极致,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维持如此高强度的道韵输出与精准操控,对她亦是巨大的消耗。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楚风神魂的剧烈波动与肉身的濒临崩溃,心中那根弦已然绷紧至极限。
“这样下去不行……”她心中暗道。那外来道韵的顽强与诡变超出了她最初的预估,楚风虽意志坚定,但根基尚浅,久守必失!
必须改变策略!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
“楚风!”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绝,直接穿透道韵的轰鸣,响彻楚风神魂,“放弃部分区域的防守,引其深入!本座以神识与你暂时相融,直击其核心本源!”
神识相融?!
楚风心神剧震!这比之前“域中双修”更为凶险!神识乃修士最根本、最脆弱的存在,一旦放开防护,任由另一道神识进入,无异于将性命交托对方手中!稍有差池,便是两人同时魂飞魄散的下场!
然而,此刻已是箭在弦上,容不得半分犹豫!他相信师尊,胜过相信自己!
“好!”楚风几乎是吼出了这个字,随即毫不犹豫地,主动放开了对识海部分区域的掌控!
那银色风暴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瞬间朝着那敞开的缺口疯狂涌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冰凉、浩瀚、却又带着难以言喻温柔意味的神识洪流,自玄冰玉中奔涌而出,顺着两人道韵交融的通道,毫无阻碍地进入了楚风的识海,与他的神识瞬间缠绕、融合!
“嗡——!”
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席卷了楚风全身!
仿佛两个独立的灵魂在这一刻打破了壁垒,实现了某种程度上的共生!他不仅能清晰地“看”到洛冰璇神识中那浩瀚如星海的玄冰大道感悟,那万载修行沉淀的智慧与冷静,更能感受到她那冰层之下,对自己那份深沉的、难以言表的关切与……一丝隐藏极深的情愫!
同样,洛冰璇也在这神识交融中,毫无保留地感知到了楚风的一切——他的坚韧,他的执着,他对力量变强的渴望,以及……那自误会起始,在点滴相处中悄然滋生,如今已深刻骨髓的、对她近乎虔诚的爱恋与依赖!
这情感如此炽热,如此纯粹,如同最烈的阳光,瞬间照透了她冰封数百年的心湖深处,将那最隐秘的角落都映照得无所遁形!
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与悸动,在她神识中荡漾开来。她本能地想要退缩,想要重新筑起冰墙。
然而,此刻强敌当前,危在旦夕!
“凝神!找到它的核心!”洛冰璇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波澜,以神识传递出冷静的指令。
两人神识合一,如同拥有了共同的“眼睛”与“意志”。在那狂暴的银色风暴深处,一个微小的、不断变幻形态的、由最精纯空间道韵构成的符文核心,终于被他们精准地锁定!
“就是现在!冰空合一,炼!”
两人意念高度统一,合力催动大阵!玄冰道韵化作至寒锁链,空间之力凝成无形牢笼,内外交攻,瞬间将那符文核心死死缠绕、禁锢!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那符文核心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剧烈的挣扎,银色光芒疯狂闪烁,试图挣脱束缚。恐怖的道韵冲击如同海啸般在楚风识海中炸开!
“哼!”楚风与洛冰璇同时闷哼一声,融合的神识剧烈震荡,几乎要溃散开来。
楚风更是首当其冲,只觉得整个识海都要被撕裂,意识瞬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最后的感觉,是那股始终守护着他的、冰凉而温柔的神识,如同最坚韧的盾牌,将他牢牢护在了中心……
……
仿佛过去了漫长的一世纪,又仿佛只是一瞬。
楚风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他发现自己正躺在紫云峰洞府的玉榻之上,周身被浓郁的药力与精纯的灵力包裹着,暖洋洋的,修复着受损的经脉与肉身。
剧痛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虚弱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明感。
他下意识地内视己身。
丹田内,九窍金丹依旧缓缓旋转,只是光芒似乎更加内敛凝实。上方的空冥石清辉流转,与金丹的联系仿佛更加紧密。而识海之中,那片曾经肆虐的银色风暴已荡然无存,只余下一片更加广阔、更加稳固的虚空,神识之力似乎因祸得福,有了长足的增长。
最重要的是,那篇如同附骨之疽的《虚空衍道初解》……消失了!彻底感应不到它的存在!
成功了!他们成功了!
狂喜瞬间涌上心头,但紧接着,更大的担忧攥住了他——师尊呢?!
他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洞府内空无一人。只有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独属于她的清冷幽香。
就在这时,洞府禁制传来波动,一道传音符飞入,化作洛冰璇那熟悉而清冷的声音,只是那声音中,似乎比平日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疏离?
“隐患已除,你好生休养,稳固境界。近日无事,不必来主峰。”
话音落下,传音符便化作光点消散。
楚风怔怔地坐在榻上,心中百味杂陈。
成功了,他与师尊联手,战胜了司云岫的暗算。但师尊这明显带着距离的语气……是因为神识交融时,她感知到了自己那不容掩饰的、炽热的情感,而感到困扰甚至……厌恶了么?
回想起神识交融时感受到的那份冰冷下的温柔与关切,楚风用力摇了摇头。
不,不会的。师尊若真的厌恶,当时便不会那般护着他。
她只是……还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去消化那份突如其来的、赤裸的情感冲击,去重新定义两人之间那已然变质的关系。
楚风握紧了拳头,眼中重新燃起光芒。
没关系,他可以等。
经过此番生死与共,神识交融,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也隐隐感觉到,师尊的心中,并非全无波澜。
前路或许仍有坎坷,司云岫的威胁也未完全解除。
但他相信,只要他足够坚定,足够强大,终有一日,能彻底融化那层冰壳,真正走进她的心里。
他盘膝坐好,开始引导药力,巩固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
而主峰大殿之内,洛冰璇独自立于窗前,望着云海翻腾,冰眸之中情绪翻涌,复杂难明。
神识交融时感受到的那份炽热与纯粹,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入了她的神魂,挥之不去。数百年的清修,冰封的道心,在那份情感面前,竟显得如此脆弱。
她抬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护住他神识时那悸动的触感。
“情劫……”她低声轻叹,声音中带着一丝茫然,一丝无奈,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期待。
风起云涌,劫已降临。
而这情劫之路,方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