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峰,苏沐清的洞府不似紫云峰那般开阔,却处处透着雅致与书卷气。庭院内灵植错落,一间静室四壁皆是书架,玉简书册琳琅满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灵草清香。
苏沐清见到楚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将他迎入静室,亲手布下隔音禁制。
“楚师弟,此行辛苦。”她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关切,“流云城乃至黑风沼泽之事,我略有耳闻,你能平安归来便好。”
楚风微微苦笑:“有劳师姐挂心,确实遇到些麻烦。”他并未隐瞒,将司云岫设计,自己被迫进入黑风沼泽取得定空盘,以及被种下空间印记之事简要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关于《冰心诀》反噬的具体细节。
苏沐清听完,秀眉微蹙,沉吟道:“司云岫此人,行事乖张,深不可测。她既给出此物,绝不可能安有好心。这定空盘,恐怕是饵中带钩。”
她起身,从书架深处取出一枚颜色泛黄、灵气微弱的古老玉简,神色凝重:“你传讯提及定空盘后,我便想起曾在宗门收录的一篇上古游记残篇中见过类似描述。此物全名似是‘虚空定魄盘’,并非寻常空间法器。”
她将玉简递给楚风:“据残篇所述,此盘乃上古‘虚空道’修士所炼制,核心并非攻伐,亦非单纯定位,而是……‘定魄’与‘溯源’。”
楚风神识沉入玉简,残破的信息断续传来:“……虚空定魄,锁神魂之息,溯因果之源……持之久矣,神魂印记渐为盘主所摄,虽万里亦可追索,更可……窥其心念流转之微光……”
看到此处,楚风背脊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锁神魂之息!溯因果之源!窥心念流转!
这定空盘的作用,远比司云岫所说的“定空安神”更为可怕!它不仅能让她随时定位自己,长久携带,甚至可能缓慢地摄取自己的神魂气息,窥探自己的一些心绪念头!虽然残篇语焉不详,“窥心念”之说或许有所夸大,或者限制极多,但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也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司云岫所谓的“治标之法”,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她想借此盘,将自己彻底置于她的监控之下,甚至可能窥探到与师尊相关的秘密!
好毒辣的计策!
楚风脸色难看,将玉简递还,沉声道:“多谢师姐,此物果然大有问题。”
苏沐清看着他难看的脸色,轻声道:“司云岫所言缓解功法反噬之效,或许并非完全空穴来风。此盘‘定魄’之能,若运用得当,确有可能暂时稳定躁动神魂,延缓某些因心境引发的道基问题。但其中风险,远超其利。”
她顿了顿,看向楚风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与担忧:“楚师弟,你如此急切探寻此物功效,可是与宗主她……”
楚风沉默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师姐,依你之见,此盘可能彻底隔绝其窥探,或者……反向利用?”
苏沐清摇了摇头,语气肯定:“难。炼制此盘的上古‘虚空道’早已失传,其手法玄妙,非我等所能尽解。强行隔绝,恐引动盘内禁制,反遭其害。反向利用更是几乎不可能,此物核心道纹必然只受炼制者或其传承者掌控。”
她看着楚风紧锁的眉头,建议道:“为今之计,此盘绝不可用于宗主身上。最好将其置于宗门禁地,由擅长阵法和空间之道的长老共同研究,或可找到剥离印记、乃至暂时屏蔽其感应的法门。”
楚风点了点头,苏沐清的建议最为稳妥。只是,想到师尊的状况,心中依旧沉重。定空盘不能用,那真正的化解之法又在何处?
就在两人商议之际,楚风忽然心有所感,猛地抬头望向主峰方向!
并非听到了什么,而是一种冥冥中的悸动,源自他丹田内温养的空冥剑意以及怀中的冰魄玄晶!仿佛主峰那绝对冰封的结界之内,有什么东西与它们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引动了冰冥之力的些许波澜。
几乎在同一时间,苏沐清也似有所觉,讶异地看向主峰:“宗主的闭关之地,气息似乎……刚才有一丝极不寻常的波动?”
虽然那波动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并且一闪即逝,但对于一直关注此地的苏沐清和与洛冰璇功法隐隐相关的楚风而言,却如同暗夜中的一点火星!
楚风心中一紧,再也坐不住,豁然起身:“师姐,我必须去主峰一趟!”
苏沐清理解他的心情,点头道:“我与你同去,或许能帮上些忙。”
两人当即离开天权峰,化作流光直奔主峰。然而,主峰依旧被那淡蓝色的冰晶结界牢牢封锁,恐怖的寒气弥漫,拒人于千里之外。值守长老见是楚风和苏沐清,虽未阻拦,却也无奈表示宗主闭关前有严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楚风站在结界之外,望着那冰封的世界,感受着其中传来的、比以往更加深沉冰冷的寂灭气息,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方才那一丝波动绝非错觉,师尊的状态,恐怕比他想象的更不稳定。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硬闯的冲动。他知道,此刻贸然行事,只会适得其反。
“师姐,我们回去。”楚风声音低沉,“关于定空盘和……其他事情,还需从长计议。”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主峰结界,转身离去,背影坚定。
必须尽快找到真正能帮到师尊的方法!而在那之前,司云岫和这定空盘,也必须设法应对。
回到紫云峰,楚风立刻将那盛放定空盘的玉盒取出,又以自身精血混合冰冥之力,在玉盒外加封了数层禁制,将其深藏于洞府地脉深处,尽可能隔绝一切。
然而,他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司云岫留下的印记,如同悬顶之剑,而那定空盘本身,更是一个烫手山芋。
就在他苦思对策之时,神识之中,那本许久未有动静的、属于洛冰璇的《楚风孽徒恶行录》,竟自行浮现,其上墨迹流转,显现出一行新的、笔触略显急促的小字:
「擅离宗门,招惹司云岫,身陷险境,其行莽撞,其心……当罚!」
字迹到了“其心”之后,又是一阵模糊的晕染,似乎执笔之人心绪不宁,难以续写。
楚风看着这行字,心中非但没有不快,反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暖意。
师尊……即便在闭关,即便自身状态不佳,也仍在分神关注着他吗?
这别扭的、带着担忧的“记账”,此刻竟成了他心中唯一的慰藉。
他对着虚空,轻声低语,仿佛那人能听见:
“师尊,弟子定会寻到办法……无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