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苑内，烛火摇曳，将相拥的人影投在墙壁上，温馨而静谧。
兰策像只慵懒的猫儿，整个人趴在顾清风怀里，脸颊贴着他微凉的衣襟，絮絮叨叨地数落着那两年的“罪状”。什么分开时不要自己，什么生辰宴缺席，什么书信石沉大海，什么狠心不理不睬……
他说得绘声绘色，语气里带着委屈和伤心，那是受了天大的苦楚。
“师父你不知道，我当时可难过了！就想着，你再不来，我、我就不理你了！”他抬起湿漉漉的杏眼，控诉般瞪着顾清风，末了还傲娇地哼了一声，“也就是我大度，不跟你计较！换个人试试？”
顾清风静静地听着，手臂环着他，掌心在他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兰策每说一件旧事，他心中那份愧疚便深一分。自己当初那些出于种种顾虑的疏远和决绝，竟会在兰策心中留下如此深的刻痕。他低头，看着怀里这人委屈噘嘴的模样，心尖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俯身，用唇瓣轻轻蹭了蹭他微微嘟起的唇。
“还生气呢？”顾清风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不易察觉的怜惜。
兰策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耳根一热，那点佯装的怒气瞬间消散大半，却仍强撑着傲娇，轻哼一声，“本来是很生气的！不过~”
他声音小了下去，带着点依赖，往顾清风怀里又蹭了蹭，“现在师父就在这儿，我就在你怀里，我就，就气不起来了。”
顾清风眼神柔软得像化开的春水，低声道，“谢谢策儿，原谅为师。”
兰策立刻顺杆爬，扬起脸，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狐狸，带着点小得意，“嘿嘿，我大度吧？”
“嗯，”顾清风纵容地点头，指尖拂过他颊边碎发，“策儿最是大度。”
兰策笑着，忽然支起上身，双手捧起顾清风的脸，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烛光，也映着顾清风清晰的倒影，“师父，你还没回答我呢！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嗯？”
他晃了晃顾清风，带着点撒娇，又带着不容回避的执拗，“说啊？快说！”
顾清风静静地回望着他，没有立刻回答，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在兰策等不及快要暴躁起来逼问前，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却抛出了一个更重的问题，“策儿，那我问你，若要你舍弃王府荣华，卸下世子尊荣，不再继承王位，只与我一起，浪迹天涯，游历四方，或是回到山中清寂隐居，你，可愿意？”
兰策脸上的笑容和急切瞬间凝固了，表情有些空白。他怔怔地看着顾清风，似乎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荣华富贵，世子的身份，将来可能继承的煜亲王府。
跟着师父去过那种清苦甚至可能漂泊不定的生活？他能做到吗？内心天人交战，他迟迟没有开口。
看着他沉默挣扎的模样，顾清风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和微不可察的失落，一颗心慢慢地往下沉去。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安抚，试图缓解这凝重的气氛，“策儿，我不逼你，你若，”
“那师父呢？”兰策突然打断他，眼神锐利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质问，“师父会为了我，留在京城吗？”
这个反问来得突然而尖锐。兰策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顾清风之前那般坚定不移不肯来京城、几次三番对自己冷言相对的师父，这次会破例前来，甚至住进王府，愿意与自己肌肤相亲？
是因为兰灏的出现吗？师父他，是不是早已看清，一旦兰灏身份确认，自己这个“冒牌”世子便失去了袭爵的资格，甚至兰灏容不下自己，所以他才会…？
一想到这种可能，一股混合着被欺骗、被轻视的怒火猛地窜上心头，让他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顾清风没想到他会突然反问，还是以这样一种带着刺的语气。他看着兰策眼中翻涌的怒意和受伤，心中微痛，依旧温柔地轻抚他的脸颊，试图安抚，“策儿，京城，并非我愿久留之地。你知晓的，我向往的一直是闲云野鹤，无拘无束的生活。”
这个答案并不出乎兰策的意料，但亲耳听到，心中那点不悦和猜疑却更加清晰。他盯着顾清风，语气带着一丝冷意和自嘲，“所以，在师父看来，我是不配与兰灏一争了？还是师父觉得，我注定会输，所以提前来，安抚我这颗弃子？”
“绝非如此！”顾清风立刻否认，语气斩钉截铁，“你很好，非常优秀。无论才智心性，都不输任何人。”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无奈，“只是，我与你父王一样，不愿见到你们兄弟二人因权位而反目成仇，骨肉相残。那样的结局，非我所愿见。”
兰策沉默了片刻，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些，但眼神依旧复杂。他知道师父说的是事实，也是父王的顾虑。
他别开脸，声音闷闷的，“此事，容我考虑考虑。父王身强力壮，现在就想这些，未免太早了些。”
知道这个话题一时半刻争论不出结果，反而会伤了此刻的和气，顾清风在心中轻叹一声，不再逼迫。
他伸手，揉了揉兰策的后脑勺，将话题拉回最初，给出了他最想听到的承诺，语气郑重而温柔，“好，不急。策儿，我答应你，只要你愿意，只要你需要，我顾清风，永远不会主动离开你。一生一世，只你一人。”
听到这郑重的承诺，兰策眸光剧烈地闪动了一下，心中的怒气、猜疑和不安，仿佛被这句话悄然抚平了大半。
他转回头，看向顾清风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的认真与情意不似作假。他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的、带着点释然的笑容，用力点头，“好！一生一世一双人！”
顿了一下，他像是觉得还不够，又往前凑了凑，带着点霸道的撒娇，张口轻轻咬了下顾清风的唇瓣，眼神亮得惊人，“不够！一生一世怎么够？我要生生世世都和师父在一起！嗯？”
他摇晃着顾清风，“你快答应！说好！”
看着他这娇蛮又可爱的模样，顾清风心底最后一丝阴霾也散去，忍不住低笑出声，胸腔震动，带着满满的纵容和宠溺，清晰而坚定地回应，“哈～好～都依你。生生世世，都和你在一起。”
得到满意的答复，兰策心花怒放，重新窝回顾清风怀里，搂在他腰间的手收紧，“师父~”
顾清风拥着他，轻揉着他的腰，目光却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清楚，有些问题，终究需要面对。但至少此刻，怀中的温暖是真实的，那句“生生世世”的诺言，他记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