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并没有开往鹤州市局,而是驶入了郊区一个挂着某物流公司招牌的大院。院子深处,有一栋不起眼的灰色小楼,窗户都被厚厚的窗帘遮住。
陈默被粗暴地推搡进一间没有任何标识的审讯室。冰冷的金属椅子,刺眼的台灯,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这里不像正规的执法机构,更像一个私设的刑堂。
手铐被紧紧锁在椅子扶手上,勒进皮肉。陈默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坐着,仿佛被囚禁的不是自己。他闭着眼睛,调整着呼吸,感受着身体各处伤口传来的疼痛,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门被推开,脚步声响起。一个穿着便装,身材微胖,戴着金丝眼镜,脸上带着温和笑容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正是孙明。他手里端着一个保温杯,像个来串门的邻家大叔,与这间屋子的氛围格格不入。
张警官跟在他身后,关上门,像一尊门神般立在门口。
“陈默,十年不见,别来无恙?”孙明在陈默对面坐下,将保温杯放在桌上,声音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关切。
陈默睁开眼,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孙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拧开杯盖,吹了吹热气,呷了一口茶。“这十年,在里面吃了不少苦头吧?听说你表现不错,本来是有减刑机会的。”他顿了顿,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笑容不变,眼神却骤然变得锐利,“可惜啊,刚出来就不安分。袭警,杀人,现在又重伤了‘疯狗’辉……你这可是在自寻死路啊。”
“孙警官,”陈默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有什么话,直说吧。”
“痛快!”孙明抚掌一笑,随即脸色一沉,“东西在哪里?”
“什么东西?”
“别装傻!”孙明猛地一拍桌子,温和的表象瞬间撕裂,露出底下的狰狞,“赵东升留给林晚的U盘!还有那些打印出来的文件!”
果然是为了这个。陈默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丢了。”
“丢了?”孙明死死盯着陈默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破绽,“陈默,我劝你放聪明点。你以为你还能像十年前那样硬扛?时代变了!现在没人能保你!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考虑给你一条生路,至少……让你死得痛快点。”
赤裸裸的威胁。
陈默迎着孙明逼视的目光,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弧度:“孙警官,你这么着急,是怕U盘里的内容,还是怕……当年电话里和赵东升说的那些话,被更多人知道?”
孙明的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陈默这句话,等于直接捅破了他最恐惧的那层窗户纸!他不仅知道U盘的存在,甚至可能已经知道了部分内容!
“你看了里面的东西?!”孙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重要吗?”陈默语气平淡,“东西不在我手里。也许,现在已经到了某个记者,或者纪委的桌上了。”
这是心理战。陈默在赌,赌孙明不敢确定证据是否已经泄露,赌他对未知的恐惧。
孙明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他死死盯着陈默,眼神变幻不定,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假。沉默了近一分钟,他才缓缓坐回去,重新戴上那副温和的假面,但眼神深处的杀意却几乎要溢出来。
“陈默,你很会玩心理。”孙明冷笑着,“但没用。在这里,我说了算。我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他站起身,对张警官使了个眼色:“好好‘照顾’陈先生,让他想起来东西放在哪里了。”
张警官会意,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明白,孙局。”
孙明最后看了陈默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然后转身离开了审讯室。
门刚一关上,张警官就狞笑着走上前,从腰间抽出一根黑色的橡胶棍。“敬酒不吃吃罚酒!”
橡胶棍带着风声,狠狠抽在陈默的腹部!
“呃!”陈默身体猛地弓起,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发出惨叫。
“说!东西在哪?!”
“砰!”又一棍砸在背上。
“林晚和那个小杂种躲在哪里?!”
“砰!”棍子落在肋部,旧伤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衣服。
陈默低着头,任凭雨点般的殴打落在身上,一声不吭。汗水、血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溅开小小的暗红色花朵。他的意识在疼痛中逐渐模糊,但一个念头却无比清晰:必须撑下去!为阿鬼他们转移争取时间!只要证据送出去,只要林晚和小辉安全,他死不足惜!
不知过了多久,殴打终于停止。张警官喘着粗气,看着如同血人般瘫在椅子上、只剩微弱呼吸的陈默,啐了一口:“妈的,还真是块硬骨头!”
他拿出对讲机:“孙局,这小子嘴太硬,晕过去了。”
对讲机里传来孙明冰冷的声音:“别弄死了,还有用。给他处理一下,别让他死了。看好他,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
“是!”
陈默被拖到隔壁一个类似禁闭室的小房间,扔在冰冷的地板上。有人粗鲁地给他伤口撒了些止血粉,便不再管他。
黑暗中,陈默蜷缩着身体,感受着无处不在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意识在清醒和昏迷的边缘徘徊。
他不知道阿鬼和林晚是否安全登船,不知道铁砣是否逃出了追捕,不知道霞姐下一步会如何行动。
他就像一枚陷入死地的孤棋,所能做的,唯有等待,和忍耐。
然而,他并不知道,就在他于这私设囚笼中承受折磨的同时,江上的局势,也正急转直下。
阿鬼护着林晚和小辉,按照霞姐提供的路线,在夜幕的掩护下,登上一艘伪装成渔船的接应船只。船只悄然驶离码头,融入漆黑江面。
起初一切顺利,江风凛冽,带着水汽。林晚紧紧抱着昏睡的小辉,依偎在阿鬼身边,眼中还残留着与陈默分别的恐惧和担忧。
然而,就在船只行驶到江心,距离预定汇合点还有一段距离时,异变突生!
几艘没有亮灯的快艇,如同鬼魅般从两侧的江湾里猛地窜出,发动机轰鸣着,迅速逼近!快艇上,站满了手持武器、眼神凶狠的汉子!
是炳爷的人!他们竟然精准地埋伏在了这里!
“掉头!快掉头!”船老大惊恐地大叫。
但已经来不及了!快艇瞬间完成了合围,雪亮的探照灯猛地打在渔船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停船!不然开枪了!”快艇上传来嚣张的吼声。
阿鬼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他将林晚和小辉护在身后,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匕首。他知道,霞姐提供的这条水路,泄露了。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警方可能也已出动),江心之上,无处可逃。
一场恶战,似乎已在所难免。而虚弱的林晚和年幼的小辉,该如何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围剿中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