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在确定的心意面前,非但不是阻隔,反而成了情感的催化剂,让思念与了解在电波的滋养下愈发醇厚。
段子昊回到京都处理工作室迁移及家族事务已近一月。
这段分离的时光,让两人之间的联系变得如同呼吸般自然,也让他们更加确信彼此在生命中的不可或缺。
每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吴佑楠总能在上班途中收到他的问候。
有时是紫禁城角楼映着晨曦的照片,琉璃瓦上跳跃着金红色的光芒,附言“京都的晨光,想你”;有时则是北海公园里练太极的老人,身影在古柏间缓缓移动,配文“若你在,画风定更美”。
而吴佑楠则会拍下星城街头热气腾腾的米粉店,雾气缭绕中一碗红油鲜亮的米粉,回道“替你尝了,等你回来鉴定”。
这些日常的分享,如同细密的针脚,将相隔千里的两颗心紧密缝合。
夜晚是他们雷打不动的“云端相约”。无论多晚,两人总会抽出时间视频或通话。透过屏幕,他们分享着各自世界的点滴。
“今天苏氏的新项目启动了,忙得连午饭都差点错过。”吴佑楠靠在公寓的沙发上,卸下白日里的干练妆容,显得柔和许多,“不过看到方案一步步落地,那种成就感还是很棒的。”
屏幕那端的段子昊正在他的工作室里整理器材,闻言抬头,眼神温柔:“别太累着。我记得你胃不好,再忙也要按时吃饭。”
“知道啦。”吴佑楠笑着应下,转而问道,“你呢?《丝路回响》的后期进展如何?”
段子昊调整了一下摄像头,对准电脑屏幕上正在剪辑的片段:“敦煌那部分的色彩还原很有挑战,特别是那些历经千年的壁画,要既真实又富有感染力。”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轻快,“对了,蒋欣妍和林浩天怎么样了?上次听你说他们一起去听了音乐会?”
提到闺蜜,吴佑楠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进展神速哦。欣妍嘴上说着只是朋友,可我昨天约她吃饭,她居然因为浩天约了她看展览而拒绝了我!重色轻友的家伙!”
两人相视而笑,那种分享彼此生活圈子的亲密感,让分离的时空也变得温暖。
一次深夜视频,段子昊正整理着前些年拍摄的敦煌莫高窟素材。他放大一张壁画细节,那是一个飞天手持长笛的姿态,衣袂飘飘,神情恬静。
“每次看这第220窟的乐舞图,都觉得里面的笛子,仿佛下一秒就能发出声音。”段子昊感慨道,手指轻触屏幕上的笛子图案,“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我曾经听过那种声音,带着整个盛唐的繁华穿越而来。”
屏幕那头的吴佑楠凝神看了片刻,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彩。她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仿佛在无声地打着节拍。
“《旧唐书·音乐志》有载,太宗时十部乐中,龟兹乐所用筚篥,其形制与这壁画中所绘确有渊源。”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同往常的悠远,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而且,据说贞观年间,宫廷乐师李乐郎笛技超凡,其声能引百鸟朝凤,一曲《霓裳》可使月藏云后...”
她娓娓道来,不仅详细描述了唐代乐器的形制演变,还讲述了几个鲜为人知的宫廷乐师轶事,其考据之细致,理解之精妙,远超普通爱好者,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稔,仿佛在回忆自己的亲身经历。
段子昊心中讶异更甚,他放下手中的资料,专注地看着她:“佑楠,你怎么会对唐代乐舞如此了解?上次在京都,你对茶道礼仪的熟知就让我惊讶,这次又是敦煌壁画和唐代音乐。你总是给我惊喜。”
吴佑楠似乎怔了一下,眼神有瞬间的飘忽,她抬手轻轻按了按太阳穴,随即笑了笑:“可能...就是对这些古老的东西特别有缘分吧。小时候就爱看这些杂书,记住了不少。”
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你呢?《丝路回响》的初剪什么时候能好?真想早点看到成品。”
段子昊没有追问,但心底那种“她与众不同”的感觉愈发清晰。她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神秘的薄纱,吸引着他去探寻,而每一次撩开一角,都让他更为之倾心。
他注意到,每当谈及唐代文化,吴佑楠的眼神就会变得格外明亮,语气中也带着一种难以解释的亲切与熟稔,仿佛在谈论一个她曾亲身经历过的时代。
这种跨越山海的陪伴与灵魂的共鸣,让段子昊南迁的决心更加坚定。
他开始加快处理京都事务的步伐,仔细筛选着星城创意园区的办公场地信息,甚至在视频里和吴佑楠一起“云看房”。
“这个空间够大,可以分隔出拍摄区和办公区。”
“窗户朝南,光线很好,适合你做后期调色。”
“离你公司只有二十分钟车程,以后我们可以一起上下班。”
他们像所有憧憬未来的情侣一样,规划着共同的生活。归期,在段子昊心中,已是板上钉钉,这一次的奔赴,是为长久的相守,是为共同构建的未来。
然而,在那些不经意的瞬间,段子昊会发现吴佑楠偶尔会对着窗外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那枚相机吊坠,眼神中流露出一种他看不懂的惆怅与期待。
仿佛在等待什么,又仿佛在回忆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在星城的深夜里,吴佑楠常常会做一些支离破碎的梦。
梦中总有笛声悠扬,有广袖长裙的舞姿,有金碧辉煌的宫殿,还有一个模糊的、让她心痛的背影。
每次醒来,那些画面就迅速消散,只留下一种莫名的空虚和对段子昊强烈的思念。
命运的丝线,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他们的前世与今生紧密相连。而连接两个时空的钥匙,正在悄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