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的声音很嘈杂。
僵尸施工队在“头很铁”的指挥下，正在加固西侧的墙体。
搬运石块的声音，搅拌水泥的声音，金属工具碰撞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薇薇安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张羊皮纸。
纸上画着城堡一层的平面图。
她用木炭在上面圈画着，规划着新的防御方案。
莱恩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他在用那块新的磨刀石，保养他的武器。
战斧的刃口，被他打磨得能反射阳光。
莱恩保养得很专注。
昨天布洛克送来的礼物，让他很受用。
被盟友认可的感觉，冲淡了他身上的一些疏离感。
天空有一只鹰飞过。
那只鹰发出嘹亮的啼叫。
但庭院里的所有人都没在意。
除了莱恩。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
眼神一凛。
薇薇安也从图纸上抬起了头。
她感觉到莱恩的变化。
“怎么了？”她问。
“不是鹰。”莱恩说。
他的声音很沉。
话音刚落，另一个黑点出现在天空中。
那个黑点在高速接近。
目标明确，直直地朝着城堡飞来。
是一只体型巨大的乌鸦。
羽毛在阳光下泛着金属一样的光泽。
飞行姿态不像普通鸟类。
没有滑翔，只有翅膀一下又一下的扇动。
带着机械感。
莱恩站了起来。
放下了手中的战斧和磨刀石。
双手不自觉握紧。
金属乌鸦飞到了庭院上空。
盘旋了一圈，发出沙哑又短促的叫声。
那声音像是在确认什么。
然后，它朝着莱恩俯冲下来。
“头很铁”和僵尸们也停下了工作，警惕看着这只奇怪的鸟。
薇薇安站了起来，走到莱恩身边。
她感觉到莱恩的身体很僵硬。
金属乌鸦没有表现出攻击性。
它在离莱恩头顶十米的地方停住，悬停在空中。
一只脚上，绑着一个黑色金属管。
乌鸦用另一只爪子，解开了金属管上的扣带。
它松开爪子。
金属管垂直掉了下来。
莱恩伸出手，稳稳接住了那个管子。
金属乌鸦完成任务，没有停留。
再次发出短促叫声，然后振翅高飞，消失在了远方的天空中。
庭院里恢复了之前的声音。
僵尸们继续干活。
但气氛变了。
薇薇安看着莱恩。
莱恩低着头，看着手里的金属管，一言不发。
他的脸色很差。
之前那种融入这里的松弛感，完全消失。
他又变回了那座孤岛。
“是你们部落的？”薇薇安问。
她知道，这种独特的传讯方式，不属于普通势力。
莱恩没有回答。
他用拇指拧开了金属管的一端。
从里面，抽出一卷用红色丝线捆绑的黑色羊皮纸。
羊皮纸很薄，质地坚韧。
红色丝线上，用蜡封着一枚徽记。
是咆哮的狼头。
月嚎峰，卢卡斯家族的印记。
莱恩的手指，在那个蜡封上停留了很久。
他最终还是解开了丝线，打开了那卷羊皮纸。
薇薇安站在他身边，没有去看信的内容。
她只是看着莱恩的脸。
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凝重，慢慢变得铁青。
最后，是混杂着愤怒和失望的苍白。
他握着羊皮纸的手收得极紧，手背上的筋凸起。
羊皮纸在他手中被捏得变了形。
莱恩的呼吸，也变得很重。
他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出事了？”薇薇安又问了一遍。
莱恩还是没有说话。
他就这样站在庭院中央。
手里那张纸，仿佛有千斤重。
薇薇安看着他。
她很少看到莱恩这个样子。
他一直都是高傲，毒舌，强大的。
即使在修道院身负重伤的时候。
他也没有露出过这样…
…脆弱的表情。
这封信，比德拉古带来的伤害更大。
“莱恩。”
薇薇安叫了他的名字。
她伸出手。
“我们是盟友。
你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她说。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莱恩。
他紧绷的肩膀，有了一丝松动。
莱恩转过头，看着薇薇安。
眼神很复杂。
过了很久。
他把手里的羊皮纸，递给了她。
动作很慢，很沉重。
薇薇安接了过来。
她打开羊皮纸。
上面的字，是用古老的狼族文字书写的。
在她触碰到羊皮纸的瞬间，那些文字就在她脑中自动转化成了她能理解的语言。
这是血脉赋予的能力，也是系统古语精通的残留效果。
信的内容，不是写给莱恩的。
它更像一份审判书。
一份命令。
【月嚎峰长老会最高传唤令】
【致：背弃荣誉者，莱恩·卢卡斯】
【经长老会全体决议，现对你，卢卡斯家族的继承人，发出正式传唤。】
【你，莱恩·卢卡斯，身为月嚎峰的少主，无视家族的百年血仇，未经部落许可，擅自与凡尔赛家族的末裔结为盟友。】
【你在异界直播平台“暗夜之眼”上，与我族世代之血敌并肩而立，公然宣告所谓的“联盟”，将卢卡斯的荣耀踩在脚下，令我族蒙受了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你忘却了凡尔赛的背叛，忘却了先祖的鲜血，忘却了我们血脉中流淌的仇恨。】
【你的行为，是对卢卡斯之名的背叛，是对月神誓言的亵渎，是对所有战死先祖的侮辱。】
【长老会现命令你，在收到此传唤令的三个日落之内，必须独自一人，返回月嚎峰的审判石台，接受部落的质询与审判。】
【届时，你需在所有族人面前，为你玷污家族荣誉的行为，做出解释。】
【此为最终传唤，不得有误。】
【若逾期未归，部落将视你为自动放弃继承权，并以叛族之罪，将你从月嚎峰的族谱中，永远除名。】
落款，是三位大长老的血印。
这封信措辞强硬，不容辩驳。
薇薇安读完了。
拿着那张轻飘飘的羊皮纸，觉得无比沉重。
她感觉到这封信上的每个字，都是对莱恩的指控。
玷污荣誉。
家族叛徒。
永远除名。
对于莱恩这样把家族和荣耀看得比生命还重的人来说。
这不是传唤。
这是死刑判决。
薇薇安抬起头，看向莱恩。
莱恩没有看她。
他看着远方，月嚎峰所在的方向。
什么话都没说。
薇薇安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挣扎。
一边，是生养他的部落，是他身为继承人的责任。
另一边，是刚刚萌芽的联盟，是迫在眉睫的战争，是……她。
庭院里，砌墙的声音还在继续。
但在她们二人之间，世界安静得可怕。
他会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