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里相对完好的书房，成了临时的谈判室。
这里的陈设很简单。
一张橡木长桌，三把椅子。
薇薇安坐在主位。
莱恩坐在她右后方的阴影里，他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腰间的战斧。
杰克坐在桌子的另一头，对面。
他放下了所有戒备，但紧绷的肩膀，暴露了他的紧张。
桌子中间，是GApI的医疗箱，以及那台显示着“灾厄”字样的平板电脑。
薇薇安看了一眼平板，又抬头看向杰克。
“所以，你想谈什么？”她问。
“合作。”杰克回答，言简意赅。
“面对一个已经超出现有认知范围的威胁，分散的力量只会被逐个击破。
我们需要共享情报，协同行动。”
“合作？”薇薇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她的手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杰克没有说话，等待着她的下文。
薇薇安向前倾身，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那一瞬间，她不再是那个在直播时窘迫翻车的网红，也不是在战场上疲于奔命的逃亡者。
她变成了掌控着全场节奏的谈判专家。
一个，前世熬了无数通宵，和甲方斗智斗勇的，资深项目经理。
“杰克先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薇薇安的语气很平淡。
“你刚才描述的，不叫合作，叫雇佣。”
“你们出钱出物，我替你们卖命。
我得到的是一批消耗品，而你们得到的，是关于一个灾厄级威胁的独家数据。”
“这笔生意，不划算。”
杰克深吸一口气。
他意识到，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可以被合作共赢这种口号打动的古代领主。
而是一个只认条款，只认利益的，同类。
“好。”杰克点头，他也进入了状态。
“GApI的需求很简单。”
“我们需要关于德拉古的一切实时情报。
他的位置，他的能力变化，他与那种虚空能量的融合程度。
你，是目前唯一能与他近距离周旋，并活下来的人。
你的情报，价值无可估量。”
“作为交换。”杰克顿了顿。
“GApI可以提供以下支持。”
“一，物资援助。
包括你看到的这些高级医疗物资，以及更高规格的能量水晶，甚至一些防御性的科技装备。”
“二，情报共享。
此前的临时情报显然不足以应对升级的威胁。
因此，我们会向你开放纯血黎明数据库的部分权限，并正式接入战场周边的实时动态监控，避免你再次陷入这种被动局面。”
“三，有限度的武装干预。
在出现类似德拉古本人亲自下场这种不可抗力时，GApI会视情况，提供非致命性的火力压制。”
杰克说完了。
他认为自己的条件已经充满了诚意。
薇薇安听完，却没有立刻回应。
她站起身，走到书房的窗边，看着外面满目疮痍的庭院。
头很铁正带着僵尸们搬运着石块，试图堵上城墙的缺口。
艾瑞恩和她的姐妹们在巡逻，翅膀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薇薇安看了一会儿，才转过身，重新面对杰克。
“杰克先生，你的提议很好。
但是，解决不了我的根本问题。”
“我的根本问题是，我的家，快要塌了。”
杰克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第一条，物资援助。”薇薇安伸出一根手指。
“医疗物资很好，但治标不治本。
它们能救活几个人，但救不活这座城堡。”
“我要的是能让我们活下去的东西。
你们应该有能力提供工程修复类的设备和材料。
我需要水泥，钢筋，高强度合金，以及最重要的，能支持这些设备运转的，独立能源供应装置。”
杰克愣住了。
他准备了关于魔法材料、炼金药剂的各种预案，但他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提出水泥。
“第二条，情报共享。”薇薇安伸出第二根手指。
“你口中的一部分数据库太模糊了。
我要的是最高权限。
你们既然想和我合作，至少要让我知道，GApI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你们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我需要了解我的合作伙伴。”
“这不可能！”杰克立刻回绝。
“这涉及到GApI的最高机密！”
“那就谈第三条。”薇薇安没有纠缠，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回答。
“武装干预。”
“视情况提供、非致命性压制，这些词同样很模糊。”
“我要的是一份清晰的行动准则。
我们双方需要划定明确的交战线和责任区。
什么时候你们必须介入？介入到什么程度？出现误伤怎么界定责任？
指挥权归谁？如果你的部下失控了，我要怎么处理？”
薇薇安一连串的问题，让杰克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发现，对方根本没兴趣讨论合作精神这种务虚的东西。
她句句不离SLA（服务水平协议）和追责机制。
这套话术，他只在和自家法务部开会时才听过。
“这些……都超出了我的权限。”杰克艰难地说。
他带来的标准援助方案，在对方滴水不漏的专业需求面前，被驳得体无完肤。
“那么，我们今天的会谈，可以到此为止了。”
薇薇安重新走回主位，坐下，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可以回去，和你的上级，商讨一份更有诚意的合同。
条款要清晰，权责要对等，交付物要明确。”
“当然。”薇薇安补充道。
“你们也可以选择拒绝。”
“那么下一次，当德拉古找到彻底融合那种虚空力量的方法时，你们就只能从我们城堡的废墟里，提取他的能量样本了。”
这是最后通牒。
杰克看着薇薇安，对方脸上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
阴影里，莱恩的杀气也随着薇薇安的话语，变得更加浓烈。
杰克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我明白了。”他站起身。
“我会将您的全部要求，一字不差地，上报给总部。”
“二十四小时内，您会得到我们正式的答复。”
说完，杰克转身离开了书房。
他走后，书房里恢复了安静。
莱恩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我不相信他们。”莱恩的声音里充满了戒备。
“我也没信。”薇薇安重新坐下，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与人斗，比与怪物斗，更累。
“但这和信任无关。”
“我们和德拉古之间，是你死我活。”
“我们和GApI之间，是生意。”
薇薇安看向窗外，GApI的飞行器已经升空，正在远去。
“他们想要情报，我们想要活下去的资源。”
“在这场交易里，我们不是恳求者。”
“我们是目前市场上，唯一的供应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