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斯葱死死盯着计算器上那串数字，仿佛那不是数字，而是从他身上割下来的肉。
十万四千八百九十五。
他通宵达旦送外卖，在摩天轮下扯着嗓子当小贩，一个小时挣了近十五万，结果还没捂热乎，七成就要交出去？
更让他火大的是，林宇这副理所当然收租的嘴脸。
“老林！钱我可以给你！合同签了，本少认！”王斯葱牙齿咬得咯咯响，“但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不让跳跳继续签？！”
“那四大袋子货还压在那儿呢！你知道现在摩天轮下面有多少人排队等着买吗？那都是钱！你这是断大家财路！”
王大力和张成功也急了，但他们不敢像王斯葱这么放肆，只能在旁边小声帮腔。
“是啊林总，现在势头正好，咱们应该乘胜追击啊。”
“跳哥的手是累了点，但歇会儿还能再战！”
林宇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桌上的计算器。
“先转账。”
“你！”王斯葱感觉一股血直冲脑门。
“葱少！葱少！”王大力一把拉住他，急得直使眼色，“合同！合同！”
王斯葱深吸几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他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七成的保护费，他必须交。
他掏出手机，操作时手指都在抖。
【您尾号xxxx的账户转入.00元。】
林宇的手机亮了一下。他拿起看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才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那几个黑色塑料袋前，踢了一脚。
“两百件？”林宇看向王斯葱。
“对！要不是批发市场没货了，本少能拉回来一千件！”王斯葱没好气地回答，还沉浸在被割肉的痛苦中。
林宇笑了，那笑容里带着点看傻子的怜悯。
“葱少，你以前玩超跑，应该知道什么是限量款吧？”
王斯葱愣了下：“知道啊，怎么了？”
“法拉利要是年产一百万辆，你还会花几千万去买吗？”
“当然不会！那不成街车了？”王斯葱脱口而出。
“那不就得了。”林宇摊了摊手，“马小跳的签名，就是你们的法拉利。”
“你们今天上午卖了一百五十件，摩天轮下人手一件。现在又拉回来两百件，准备继续卖。”
“你猜，当‘我用青春赌明天’变成摩天轮下的工作服时，它还能值九百九十九吗？”
林宇的声音不高，却像一记重锤，砸在王斯葱的天灵盖上。
王斯葱呆住了。
他只看到了眼前的火爆销售，却完全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商业逻辑——稀缺性。
物以稀为贵。
当一样东西泛滥了，它就不值钱了。
王大力和张成功也反应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后怕。
如果他们刚才把这两百件也签了名卖出去，那这签名的价值，恐怕会瞬间跳水。
“所以，你让跳跳停下来，不是为了回来收账，而是……”王斯葱的声音有些干涩。
“收账是顺便。”林宇重新坐回老板椅，“主要是怕你们把一手好牌打烂了。”
“你们卖的不是t恤，是马小跳的‘人设’，是那首歌带来的‘情感溢价’。”
“这种东西，最怕的就是过度消耗。”
王斯葱彻底哑火了。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商业头脑，在这个“骗子头头”面前，简直就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娃娃。
他以为自己在做生意，其实只是在摆地摊。
而林宇，才是那个掌控全局的庄家。
办公室里安静极了。
赵德柱、苏晴他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被林宇这番话镇住了。
门口的李曼，眼神复杂。这个男人，总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点出商业的本质。
“那……那这两百件怎么办？”王大力看着地上的塑料袋，一脸愁容，“这可是咱们花钱进的货啊。”
林宇瞥了他们一眼，嘴角勾起。
“谁告诉你们，这东西只能卖九百九十九了？”
王斯葱猛地抬头：“你什么意思？”
“九百九十九，长长久久，寓意不错。”林宇慢条斯理地说，“但你们定的这个价格，太廉价了。”
廉价？！
王斯葱差点跳起来。十块钱的成本卖九百九十九，翻了将近一百倍，这还叫廉价？
“你们卖得太快，说明定价太低。”林宇敲了敲桌子，“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是不需要靠走量来证明的。”
他拿起手机，打开了马小跳那条爆火的视频，评论区依然在疯狂滚动。
“看到这些评论了吗？他们不是在买衣服，他们是在为信仰充值。”
“对于信仰来说，九百九十九，和九千九百九十九，有区别吗？”
九千九百九十九！
王斯葱、王大力、张成功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一件破t恤，卖一万块？
这他妈比抢银行还快啊！
“林总，这……这太黑了吧？会有人买吗？”张成功结结巴巴地问。
“黑？”林宇笑了，“这叫品牌溢价。”
“你们刚才卖出去的那一百五十件，算是‘平民款’。”
“接下来，咱们得玩点高端的。”
林宇的目光扫过那三个已经被震惊到麻木的家伙，抛出了他的计划。
“这两百件，不签了。”
“我们要卖的，是那一百五十件里的‘绝版’。”
王斯葱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可那一百五十件，已经卖出去了啊。”
林宇的笑容变得高深莫测。
“卖出去了，就不能再买回来吗？”
“听好了，现在，你们回去，带上现金。”
“去摩天轮下面，找到那一百五十个买家。”
“告诉他们，由于跳跳马过度劳累，签名t恤将永久停产。为了回馈粉丝，你们决定，以双倍的价格，回购他们手里的t恤。”
双倍回购？！
王斯葱彻底傻了。
花两千块，买回自己九百九十九卖出去的东西？
这他妈是做慈善吗？
“林宇！你疯了吧！”
林宇没理会他的咆哮，继续说道：“然后，你们在现场宣布，为了纪念这次事件，将拿出最后十件‘绝版典藏’t恤，进行现场拍卖。”
“起拍价，九千九百九十九。”
王斯葱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先制造稀缺，再高价回收，最后饥饿营销，限量拍卖。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
王斯葱感觉自己的血液都沸腾了。
这哪里是做生意，这他妈是艺术！
“可是林总，”王大力弱弱地举手，“万一……万一他们不愿意卖回来怎么办？那可是跳哥的亲笔签名啊。”
林宇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天真的孩子。
“大力，你记住。”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信仰是不能用钱衡量的。”
“如果不行，那只能说明，你给的钱还不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