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里。
刘峰面前的拿铁，拉花已经彻底散了，变成一滩难看的棕白色混合物。
他身旁的周健已经喝完了三杯冰美式，现在正烦躁地用吸管搅动着杯子里融化的冰块，发出“咔啦咔啦”的噪音。
“表哥，这都几点了！”
“说好的半小时，现在特么四个小时都过去了！”周健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抱怨起来。
“他们是不是压根就没想来？故意耍咱们玩呢？”
刘峰猛地转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周健的脸上。
“给我闭嘴！”
他声音不大，但里面的寒意让周健瞬间缩了缩脖子。
刘峰心里比谁都烦躁，手心里的汗把纸巾都浸透了。
但他清楚，现在他们就是砧板上的肉。
别说等四个小时，就算等到明天早上，只要对方肯来，他们就得在这儿坐着。
对方不来，他正好有理由再打电话过去。
“你听着，”刘峰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等会儿人来了，你敢多说一个字，别怪我把你舌头拔了。”
周健被他吓得脸色发白，连忙点头，不敢再出声。
就在这时，咖啡厅的门被打开了。
四个人走了进来。
刘峰的视线瞬间被最前面的那个男人锁定了。
昨天那个自称姓王的年轻人！
此刻，他正一脸恭敬地为身旁的人推开玻璃门，侧着身子，嘴唇微动，像是在汇报着什么。
被他伺候着的那个人……
刘峰的瞳孔猛地一缩。
卧槽！
那不就是昨天跟在王斯葱身后的那个傻大个吗？！
还有他身后那个戴墨镜的，不也是昨天那三个人里的一个吗？！
刘峰的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他昨天还以为，那个能说会道的王斯葱是三个人的头儿。
搞了半天，真正的大老板，是这个一直没说话的傻大个？
他昨天居然把正主当成了跟班！
人家昨天就是来摸底的！来看看他们幸福之都的态度！
结果呢？自己和周健那个蠢货，在真正的老板面前，耀武扬威！
一股寒气从刘峰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在发软。
再看那个“王总监”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职业套裙，戴着无框眼镜的女人，气质干练，一看就是精英律师。
刘峰再也不敢坐着了，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迎了上去。
“王先生，王总监，您们好，您们好。”
刘峰的腰都快弯成了九十度，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王大力心里紧张得一批，手心全是汗，但他牢牢记着王斯葱的嘱咐。
学老林！
稳住！
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
这个动作，落在刘峰眼里，就成了深不可测的威严。
王斯葱则扮演好了一个完美助理的角色。
“刘总，久等了。我们王总监刚才在处理一个海外并购的案子，电话会比较多，耽误了点时间。”
海外并购？
刘峰听得腿肚子又是一软。
“不碍事，不碍事，是我们来早了，您们这边请。”
刘峰点头哈腰，像个小厮一样，引着四人朝他预定的卡座走去。
落座后，周健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缩在角落里，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团空气。
王斯葱没有坐下，而是像个秘书一样，站在王大力的身后。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刘峰，公式化地开口。
“刘总，昨天我们留下的资料，想必您已经看过了。”
“不知道贵方，是个什么打算？”
刘峰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块石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您开口之前，我们法务这边，也补充了一些新的材料。”
王斯葱说着，朝姜小糖递了个眼色。
姜小糖虽然紧张，但还是强作镇定，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蓝色文件夹，递了过去。
王斯葱接过文件夹，“啪”的一声，放在了刘峰面前的桌上。
那声音不大，却让刘峰和周健的心都跟着狠狠一跳。
刘峰颤抖着手，打开了文件夹。
第一页，就是他们幸福之都官方账号和各大合作商铺，利用“跳跳马”进行商业宣传的最新截图汇总，比昨天那份还要详尽。
他往后翻。
第二页开始，全是打印出来的真实案例。
【xx影视公司，因在宣传中擅自使用某流量明星肖像，造成侵权，被判赔偿并公开道歉，直接经济损失三千万。】
【某着名饮料品牌，广告语蹭热度某网络热梗，被原创者起诉，最终庭外和解，支付版权费用八位数。】
他一页一页地翻下去，每一页上的天文数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太阳穴上。
直到他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用加粗的红色字体，打印着一个他只在法制新闻里见过的案例。
【知名科技公司，因恶意盗用竞争对手核心技术专利，构成重大商业侵权，主犯被判有期徒刑七年，公司被罚款两亿，并被勒令永久退出相关市场。】
“嘶……”
刘峰倒吸一口凉气，手一抖，文件夹直接从手里滑落，纸张散了一地。
他整个人都瘫在了沙发上，脸色惨白如纸。
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这已经不是要钱了，这是要他的命啊！
王斯葱弯腰，慢条斯理地将文件一张张捡起来，重新整理好，放回桌上。
然后他指了指身边的姜小糖。
“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梦想收容所的法务总监，姜总。”
“如果您对这些法律条款和案例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直接咨询我们姜总。”
“姜……姜总？”
姜小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她怎么就成总监了？
但她看到王大力投来的鼓励眼神，还有对面刘峰那副快要吓死的样子，一股勇气莫名其妙地就涌了上来。
对，走个过场！
不能给大力哥丢人！
刘峰的冷汗，已经把后背的衬衫彻底浸湿了。
对方没在上面写具体要赔多少钱，这才是最恐怖的。
而他们给出的案例，也在告诉他，如果不满意，那他跟周健把牢坐穿都是有可能的。
他再也撑不住了，他抬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目光，望向那个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却气场强大到让他窒息的“王总监”。
“王……王总监……”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我们……我们是真的错了！”
“您看，您要我们怎么做，才能……才能得到您和马小跳先生的原谅？”
王大力端起面前的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
滚烫的咖啡液滑过喉咙，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只觉得心跳如雷。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学着林宇的样子，将咖啡杯缓缓放回杯垫上。
“当。”
一声轻响。
在刘峰听来，却如同末日的丧钟。
王斯葱恰到好处地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
“刘总，看来你还没明白。”
“我们王总监今天过来，不是来听你道歉的。”
“我们是来听你们的解决方案的。”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姜小糖，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录音笔，轻轻放在了桌子中央，按下了录音键。
一个微小的红点，开始有节奏地闪烁。
姜小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刘总，您别误会。”
“我们今天所有的谈话，都会全程录音，保证公开透明。”
“毕竟，我们是正经公司，从来不搞敲诈勒索那一套。”
“我们只是想听一听，您作为一个知名企业的负责人，对于侵权这件事，到底有一个怎样深刻的认识，和怎样一个有诚意的处理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