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洪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就被一层冷汗给浸透了。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这……这他妈是谁？！
修改后台数据，克扣渠道分成，这在网文圈里，根本就是摆不上台面的潜规则！
几乎每个网站都存在！
他们飞鸿中文网因为体量小，用户基本盘不稳，在这方面已经算是业内最克制的了。
每次修改数据，都小心翼翼，生怕被作者发现。
再加上他们稿费发得及时，从不拖欠，所以在作者圈里，甚至还有着“良心网站”的称号。
可现在，这个自称“林总”的家伙，竟然一开口就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听他这口气，根本不是什么讨债的，也不是什么不懂行的骗子。
这分明就是个浸淫行业多年的老油条！
费洪的大脑飞速运转，但嘴上却死不承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污蔑的愤怒。
“数据不透明，或许别的网站存在，但我们飞鸿，绝对是公开透明的！”
“我们是业内公认的良心网站！”
电话那头的林宇，没有反驳，反而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嗯，我相信贵站的数据是透明的。”
“那能保证，所有渠道的数据，也都是透明的吗？”
“要是没猜错，你们网站的收入，主要还是靠渠道分成吧？”
费洪的心脏咯噔一下。
又被说中了！
飞鸿中文网主站的付费用户不多，大部分收入，都依赖于把书分发到其他几十个小说App和平台所获得的渠道分成。
而这些渠道的数据，才是真正的一笔糊涂账！
“渠道方面的数据不透明，那主要是因为渠道商那边给我们的数据，结算周期长，经常有延迟！”
费洪还在嘴硬，试图把锅甩给渠道商。
“哦，所以，渠道就能名正言顺地黑掉作者的钱，是吧？”
林宇的语气依旧平淡，却让费洪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
“费总编，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自己写过书。”
“但一个作者，每天对着电脑屏幕一坐就是十几个小时，你应该知道吧？”
“腰肌劳损，颈椎病，腱鞘炎，这些都是职业病。”
“他们熬秃了头，耗尽了心血，几年，甚至十几年，好不容易写出了一本能火的书。”
“结果，还要被某些无良的网站和渠道，以各种理由克扣稿费。”
“你说，他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当然，我说的也不是你，也不是贵站。”
费洪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烫。
良心？
他当然痛过！
在做编辑之前，他也曾是一个扑街作者。
他也经历过那种每天吃泡面，对着空白文档抓耳挠腮，一个字一个字往下抠的日子。
他也经历过那种看着后台惨淡的数据，怀疑人生，却依然要咬牙坚持的绝望。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本火书的背后，作者付出了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辛酸。
可坐在这个位置上，他要为整个网站的盈利负责，要为手底下几十号员工的工资负责。
有些事，他不得不做。
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用“公司规定”、“市场环境”这些词来麻痹自己。
可现在，被电话里这个年轻人，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赤裸裸地揭开伤疤。
他竟然产生了一种久违的羞愧感。
电话那头的林宇，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动摇，话锋一转。
“费总编，我不管你们网站跟其他作者是怎么签的。”
“作为陈默的经纪人，我自然要维护他的权益。”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跟陈默解约。”
费洪想也不想，就要开口拒绝。
“我知道，你肯定会说，合同签了，解约不了。”
林宇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提前堵住了他的话。
“但你别忘了，是你们违约在先。”
“只要我们起诉渠道费用不透明，要求彻查账目，你猜猜看，到时候查出来的，还会仅仅是陈默这一本书的问题吗？”
“你们飞鸿中文网，扛得住这种调查吗？”
费洪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炸了。
渠道数据不透明是行业潜规则，没人敢拿到明面上说。
一旦真的对簿公堂，那就不再是他们飞鸿一家网站的事了，而是会把整个网文圈都卷进来！
到时候，飞鸿绝对会成为所有同行的公敌！
可要是不解约……
一本正在爆火的书，网站的年度希望，突然在自家网站上消失了，然后转头就去了别家网站。
读者会怎么想？
作者们会怎么想？
他们只会觉得，飞鸿中文网店大欺客，逼走了大神！
这两种后果，无论哪一个，他都承受不起！
这一刻，费洪才真正意识到，电话那头的这个年轻人，到底有多么可怕。
他根本不是在商量。
他是在用最专业的手段，卡着自己的脖子，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当然，”林宇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办公室里的死寂，“我个人，更希望是第二种选择。”
“合作。”
费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问道：“怎么合作？”
“很简单，重新签一份合同。”
重新签合同？
费洪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对方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钱。
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好！可以重新签！”
费洪咬了咬牙，答应了下来。
但他也有自己的条件。
“林总，合同可以重签，价格也可以再谈！”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陈默那小子，必须得给我保质保量地交稿子！”
说到这，费洪积攒了半个多月的怨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他开始向林宇大倒苦水。
“你是不知道啊林总，我真是快被那小子给逼疯了！”
“刚开始还好好的，自从预支了稿费，整个人就跟飘了一样！”
“一天到晚玩消失，电话不接，消息不回！我这个总编，天天跟孙子似的，追在他屁股后面催稿！”
“交上来的稿子，也是一塌糊涂！错字病句也就算了，剧情跟白开水一样！我他妈都怀疑他是不是找了枪手代写的！”
“我告诉你，林总，价格我可以给！但是，他要是再敢这么搞我，别说赚钱了，我让他一分钱都拿不到！”
费洪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手机上了。
他以为对方会辩解几句，或者讨价还价。
没想到，电话那头只传来了一句云淡风轻的回答。
“没有问题。”
“我是他的经纪人，我自然会规范他的行为。”
“从今天起，他每天会稳定更新一万字，稿子会由我审核后，再发给你。”
费洪愣住了。
他听到了什么？
规范作者的行为？
审核稿件质量？
每天稳定更新一万字？
卧槽！
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完美合作对象吗？！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一个经纪人打电话，而是在跟上帝通话！
“那……那价格方面……”
费洪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
“千字六百，买断，仅限电子版权。”
林宇报出了一个数字。
“千……千字六百，还只是电子版权？”
费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价格，就算是放在业内最大的网站，大神提出这种价格时，也都会考虑了再考虑。
毕竟千字600不是全版权。
而陈默一个新人，他凭什么？
“林总，这个价……价格是不是有些太……”费洪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滞了。
之前他给陈默开千字150就够冒险的了。
尤其陈默后面还瓢成那样。
现在要是涨到600的话……
正在他思考时，林宇的声音再次响起：“费总编，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致梦想》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