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接警员，显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情况，冷静的说道：
“先生，请您冷静一点，详细说明您女儿的情况。”
“姓名、年龄、失联前的位置，以及您为什么判断她被诈骗团伙控制了？”
唐建业此刻哪里冷静得下来。
“我……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啊！”
他对着电话就是一顿咆哮。
“她就说去帮我借钱！说好了借八百万，结果……结果只给我打了七百万！”
“警察同志，这是一百万啊！整整一百万的砍头息！这不是诈骗是什么？这不是黑社会是什么？！”
电话那头，键盘的敲击声停顿了半秒。
砍头息一百万？
这个数额，确实有些骇人。
接警员一边记录，一边按照既定流程继续引导。
“好的，先生，您的意思是，您怀疑这笔贷款存在‘砍头息’，但目前没有其他实质证据，证明您女儿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对吗？”
“怀疑？”
唐建业的音量又拔高了八度，感觉自己的人格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这还不算证据吗？！钱都少了，这还不算证据？！”
接警员沉默了两秒。
她在脑中快速检索着过往的案例。
子女偷偷挪用家中钱款，家长惊慌失措报警说孩子被绑架的乌龙事件，她处理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她耐着性子，提出了一个在唐建业听来匪夷所思，却又无比现实的可能性。
“先生，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一百万，是被您女儿自己扣下了？”
“……”
唐建业整个人都愣住了。
女儿……扣下了？
这个念头，他刚才在极度的恐慌中，压根就没想过。
可现在被警察这么一点。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女儿“先斩后奏”的画面。
从小时候偷偷拿他钱包里的零钱买零食，到上高中瞒着他报了外地的艺考班……
这丫头，胆子大，主意正，这种事……她还真干得出来！
一瞬间，唐建业心里的滔天恐惧，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漏掉了一大半。
但紧接着，新的怒火又烧了起来。
“不对！”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反驳：“就算钱是她拿了，那利息呢？合同我看过了！日利率百分之十！日复利！警察同志，你们听听，这如果不是高利贷能定出这么高的利息吗？！”
这一次，电话那头的接警员是真的被惊到了。
日利率百分之十？
还日复利？
她下意识瞥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严重怀疑这个报警人是不是在消遣自己。
如果这是真的，借八百万，第一天利息八十万，一个星期就能滚到天文数字。
这已经不是高利贷了。
这是把“我是骗子，快来抓我”这几个字纹在脸上，还开了全球直播。
任何一个能拿出八百万放贷的组织，会犯这种把脖子伸到铡刀下的低级错误？
不合逻辑。
极度不合逻辑。
接警员的语气变得严肃。
“先生，此事确实存在疑点。您先尝试和您的女儿取得联系，确认具体情况。如果联系不上，或确认有危险，我们立刻出警。”
“我就是联系不上她才报警的啊！”
唐建业快要急疯了。
他感觉自己跟这个接警员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他觉得火烧眉毛，对方却觉得他小题大做。
就在他准备豁出去，撒泼打滚也要让警察立刻出警的时候。
他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来电人：【我的小棉袄】
唐建业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按下了接听键，手指哆嗦得差点滑掉手机。
“喂！欣欣！你人呢？！你现在在哪？！你是不是被骗了？！”
他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
电话那头，传来了唐欣有些莫名其妙，又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声音。
“爸，你喊什么呢？我好好的啊，在收容所呢。”
“刚才在办贷款手续，签合同呢，手机静音了没听见。”
唐建业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一半。
人没事就好。
可另一半心，又因为那该死的贷款，悬得更高了。
“欣欣！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没先和我商量！”
他压着嗓子，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嘶吼：“你贷的是800万，人家少给了你100万！那可是一百万啊，还有……”
还没说完，便传来唐欣轻描淡写的声音：“哦，那100万呀。”
“那一百万打我卡上了啊，我跟林总他们咨询不要钱的吗？我不得留点备用金？”
唐建业：“……”
他感觉一口老血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还真是被这丫头给“先斩后奏”了！
他无语了半晌，才咬着牙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那……那利息呢？！”
“日利率百分之十！日复利！欣欣，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咱家就是有金山银山，也填不上这个窟窿啊！”
“爸，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唐欣在那边叹了口气，似乎对她爹的大惊小怪很是无语。
“谁告诉你利息是固定的了？”
“啊？”
唐建业又愣住了。
“‘梦想金’的利息，是跟咱们厂的经营状况挂钩的。”
唐欣开始用她刚学到的理论，给她爹“上课”。
“这个百分之十，叫‘初始风险利率’。意思就是，系统觉得咱们厂现在就是个快倒闭的破烂，风险最高，所以利率也最高。”
唐建业听得脸都黑了。
“但是！”唐欣话锋一转，“只要咱们拿到这笔钱，把厂子盘活了，开始盈利了，能创造价值了，系统就会重新评估咱们的‘未来价值’。”
“到时候，咱们的风险评级就会下降，贷款利率也会跟着自动下调！”
“比如，咱们一个月赚了五十万，利率可能就从百分之十，降到百分之一了。要是咱们一个月能赚五百万，那利率甚至能降到万分之一，比银行还低！”
唐欣越说越兴奋。
“爸！你明白吗？这哪里是高利贷！这分明是天使投资啊！”
“它逼着你，必须把事业干好！你干得越好，利息就越低！”
“你的厂子，就是你的未来！你的未来，决定了你现在要还多少钱！”
电话这头。
唐建业举着手机，呆若木鸡。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女儿那几句颠覆他几十年认知的话在反复回荡。
厂子干得越好……利息就越低？
还能……这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