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看明白了吗？”
赵德柱的声音悠悠传来，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叼着那根没点燃的烟，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不是你理解的代码，这是未来。”
“你看不懂，不代表它不存在。”
李建国嘴唇翕动，他想反驳，想说这是骗局！
可那0.0007秒的执行日志，就像一尊冰冷的神像，镇压着他所有即将脱口而出的辩解。
在绝对的事实面前，任何挣扎都显得苍白且可笑。
赵德柱终于转动椅子，回过头来。
他看着李建国那张失魂落魄的脸，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快意，只有一种过来人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
“五千块一个月。”
他重新抛出了那个数字，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吃了吗”。
“从头学，不丢人。”
李建国浑身一震。
五千块……
他的大脑嗡嗡作响，无数画面在眼前飞速闪回。
云海大厦顶层的落地窗，俯瞰着整座城市的车水马龙。
价值数万的定制衬衫，一丝不苟的袖扣。
下属们毕恭毕敬地喊着“李总”。
银行短信里那串代表着百万年薪的数字。
还有……在赵德柱的优化通知单上，他龙飞凤舞签下自己名字时的那份漫不经心。
画面一转。
变成了这个破败街区坑坑洼洼的路面。
那个面无表情的机器人，和被强行收走的一百块“格局费”。
以及眼前这个男人，这个被他亲手淘汰的“技术废物”，用一种近乎施舍的语气，递给他一份月薪五千的实习生工作。
巨大的反差，像两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撕扯着他的神经。
“赵德柱……”李建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干涩，“你……”
“对了，忘了给你看个更好玩的。”
赵德柱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打断了他的话。
他当着李建国的面，弯下腰，伸手在电脑机箱后面摸索了一下。
“咔哒”一声。
他拔掉了网线。
电脑屏幕右下角的网络图标，瞬间变成了一个醒目的黄色感叹号。
断网了。
李建国瞳孔猛地一缩，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只见赵德柱重新将鼠标移到了那个“测试运行”的按钮上。
他没看李建国，只是盯着屏幕，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然后，轻轻一点。
没有加载，没有延迟。
支付成功的界面，再一次，瞬时弹出。
执行日志里，那个数字，依旧是刺眼的——【总耗时：0.0007秒】。
“轰！”
李建国感觉自己的天灵盖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
他的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断网支付？
断网瞬时支付？！
他引以为傲的p9履历，他浸淫了二十年的技术经验，在眼前这一幕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草纸。
他终于明白了。
赵德柱不是在羞辱他。
赵德柱是在给他看一个全新的世界。
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想象的世界。
而他，李建国，这个曾经站在技术金字塔顶端的男人，在这个新世界面前，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文盲。
“老李啊……”
赵德柱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那语气，像极了当年李建国在点评他的代码时，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时代真的变了。”
“你那套东西，过时了。”
“现在，你愿意放下你那p9的架子，从拧螺丝开始，重新学一遍吗？”
李建国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他现在完全可以转身就走。
继续去海投简历。
但刚刚赵德柱给他展示的东西，让他明白了一个血淋淋的道理。
时代可能真的变了。
他这种传统意义上的架构师，在AI面前，可能真的落后了。
这或许才是他海投上百家公司，被hR真正拒绝的原因。
对方只是用年龄太大这种体面的借口，婉拒了他。
更何况，年龄大，真的是硬伤。
再不提升自己，或许他真的连二十出头的实习生都比不过。
他内心已经有了动摇。
赵德柱这个曾经被他看不上的废物。
在离开云海后，都能混成现在这样。
他一个云海的p9留在这里，会比赵德柱混得差？
说……说不定，他哪天就反客为主，挤掉赵德柱的总监位置呢！
“老赵，你这份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得回去考虑考虑。”
此刻的他，态度明显没了之前的强硬。
赵德柱点点头：“这事儿确实需要跟嫂子商量商量。”
“如果商量好，明天八点准时到咱们收容所。”
“另外，作为实习员工，公司是不提供工位的。”
赵德柱指着外面那片由破桌子、破椅子组成的区域。
“你需要每天支付五十块钱，租用一个基础工位。”
“上班还要交钱？”李建国的眉头拧成了川字。
赵德柱点点头，表情理所当然：“没错，我们梦想收容所，一切皆可付费。”
他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工位、设备、网络，喝的水，上的厕所，都需要。”
“你可以选择像我一样，租用这里的设备，也可以带自己的电脑过来，你的电脑卡也不要紧，可以购买这里的超级路由器……”
“什么？”
李建国气的眼珠都要瞪出来了，“你给我一个月五千，我还要支付这些乱七八糟的费用？”
赵德柱摇了摇头，一副为李建国考虑的样子。
“你要是为了省钱，也可以选择不喝水，也可以选择到2公里外的旱厕上厕所！”
“但有一点，进门的五十块钱，你必须交。”
“不然，你连门都进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