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总监颤抖着手，接起了那部红色的电话。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干涩的音节。
“喂，总裁……”
电话接通的瞬间，雷霆般的咆哮就从听筒里炸开，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姓孙的！你想干什么？！”
“你他妈的是不是不想干了？！”
总裁的声音里带着一股要把人生吞活剥的暴怒。
“昨晚刚搞得整个城西配送系统瘫痪！上了全网的热搜！集团的股价跌了多少你知不知道？！”
“开盘两个小时！蒸发了八个亿！八个亿！”
“现在！今天！你又想干什么？！想让集团直接退市吗？！”
总裁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孙总监的神经上。
孙总监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不受控制地抽筋，他另一只手死死抓住桌角，才没让自己滑到地上去。
他结结巴巴地，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解释道：“总……总裁……您听我解释……”
“平台……平台好像是出现了bUG，城西所有站点的骑手，都……都接不到单了……”
“接不到单？”
电话那头的总裁，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怒极反笑。
“我刚刚看了后台数据！城西区域的订单池里，积压了超过三千个订单！你现在跟我说，你的骑手接不到单？！”
“姓孙的，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
“不是的总裁！”孙总监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尖叫着辩解，“那些……那些都是垃圾单啊！”
“配送距离远，价格低，还有很多要爬楼梯的！根本没人愿意跑！”
“垃圾单？”
总裁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那种冰冷的质问，比刚才的咆哮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姓孙的，我问你，什么叫垃圾单？什么又叫优质单？”
孙总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客户下的每一个订单，付的每一分钱，都是我们平台的收入！都是养活你，养活整个公司的钱！”
“你现在开始跟我搞分类了？”
“是不是以后客户下单，还得先填个问卷，看看他那个单子够不够‘优质’，配不配让我们袋鼠平台的骑手去送？！”
“你这个区域总监，是想把客户当上帝，还是想当客户的爹？！”
孙总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彻底浸透，黏糊糊的衬衫紧紧贴在皮肤上，又冷又痒。
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在资本的逻辑里，根本没有“垃圾单”这个概念。
每一个订单，都是利润。
每一个用户，都是数据。
骑手累不累，死不死，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我……我明白了，总裁。”孙总监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明白就好！”
“我现在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哭也好，跪也好，拿鞭子抽也好！”
“半个小时内，我要看到城西的订单完成率恢复正常！”
“如果做不到……”
“你就自己滚蛋！”
“但在你滚蛋之前别忘了，你跟我们签了竞业协议！”
“你在这个行业里学到的所有东西，都是公司的资产。你要是敢带着这些资产去任何一家同行，哪怕是去送一份披萨，你下半辈子就准备在法院和律师函里过吧！”
“嘟……嘟……嘟……”
电话被狠狠挂断了。
孙总监无力地垂下手，那部红色的电话听筒从他汗湿的手中滑落，砸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在昂贵的老板椅上。
总裁的意思很清楚。
不按他说的做，他就会被开除，并且因为竞业协议，他下半辈子都别想再碰这个行业，否则就是天价赔款。
他将一无所有。
可要是按总裁说的去做……
孙总监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王斯葱那张玩世不恭，却又带着几分狠厉的脸。
他只是给那个二世祖派了点垃圾单，在电话中骂了他一句骗子。
对方昨晚就搞得整个城西的外卖系统瘫痪。
今天更是研究出了那种闻所未闻的硬核装备，让他旗下的所有骑手都接不到优质单。
如果他现在明着跟王斯葱对着干，逼着手底下的骑手去送那些垃圾单……
孙总监不敢想下去了。
就在这时，他还没挂断的另一部手机里，传来了王胖子焦急地催促声。
“孙总？孙总您还在吗？这事到底怎么解决啊？”
“我站点那帮骑手好像都回来了！”
“如……如果我不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们怕是会吃了我！”
王胖子的声音像是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孙总监心中积压的所有恐惧、屈辱和绝望。
解决？
孙总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扭曲的笑容。
我他妈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他妈的管你？
凭什么压力都在我一个人身上？
凭什么！
想到这，孙总监猛地坐直了身体，一把抓起手机，将刚刚从总裁那里承受的全部怒火与压力，以十倍的烈度，朝着电话那头的王胖子，倾泻而去！
“王胖子！我他妈现在命令你！”
“什么狗屁垃圾单、优质单！老子不想再听到这些废话！”
“让你手底下那帮废物！把所有订单都给我清了！”
“所有！”
“谁他妈敢挑三拣四，就让他立刻给老子滚蛋！”
“听明白了没有？！”
电话那头的王胖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咆哮给彻底整懵了。
他愣了好几秒，才结结巴巴地回应：“孙……孙总，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系统给兄弟们派的都是垃圾单，大家接不到好单，订单积压不是很正常吗？”
“而且，现在不止我一个站点，是所有站点都这样啊！”
王胖子觉得孙总监一定是疯了。
不想着怎么从根源上处理问题，反倒是朝他这个兢兢业业的站长发火！
他鼓起勇气，还想再解释：“孙总，这不合理啊……”
“我他妈跟你讲合理？”孙总监歇斯底里地吼道，“你想干就干！不想干，现在就卷铺盖滚蛋！有的是人想坐你这个站长的位置！”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
城西三号站点。
王胖子举着传来忙音的手机，整个人都傻了。
他呆滞地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些红得发黑，不断跳动的催单提醒，又看了看自己那间不到十平米，堆满了各种杂物的办公室。
他还有两万块一个月的房贷，还有刚上小学，每天都要花钱上补习班的儿子，还有个不上班，天天在家刷直播购物的老婆要养。
他要是滚了，这个家就塌了。
电话那头，刘伟还在焦急地追问着，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站长？站长？孙总监怎么说？是不是让技术部赶紧修复bUG啊？”
王胖子抬起头。
那张因为长期熬夜和焦虑而显得虚胖的脸上，写满了屈辱和愤怒。
最终，这些情绪，都化作了一股无名邪火，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出口。
他对着电话，用一种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冰冷而暴戾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吼道：
“刘伟！”
“你他妈还想不想干了？”
“什么叫垃圾单？公司养你们是来挑肥拣瘦的吗？”
王胖子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把刚刚从孙总监那里听来的话，几乎原封不动地砸了过去。
“现在！立刻！马上！去给老子跑单！”
“你要是再敢废一句话，这个月奖金全扣！明天就不用来了！”
电话那头的刘伟，彻底被干懵了。
他愣在原地，手机还贴在耳边，里面只剩下冰冷的“嘟嘟”声。
他只是……只是想正常地接个单，挣点钱，还房贷，养家糊口而已。
他做错了什么？
怎么就……成了挑肥拣瘦的废物了？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ps：咳咳，今天的更新明显比以前早了，爆刷用爱发电的大大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