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逍遥坐在地宫深处的玄铁椅上,指尖轻叩着扶手。
椅背上雕刻的九头龙纹在幽蓝灯火下蜿蜒游走,像极了罗网此刻在大陆铺开的势力脉络。
赵高刚从黑市回来,怀里揣着块温热的蜡丸,蜡皮上还沾着新鲜的血渍——那是罗网“影”字组杀手用刀尖剖开信使喉咙时,溅上的温热痕迹。
“少主,皇朝秘库的布防图到手了。”赵高将蜡丸放在青铜案上,用银签小心翼翼地挑开,里面是层油纸,裹着张泛黄的羊皮纸,“不良帅那边也传来消息,他混进了禁军大营,说秘库守卫换了批新面孔,领头的是个独眼将军,据说擅长布‘九子连环阵’。”
君逍遥展开羊皮纸,图上用朱砂标着秘库的十二处暗门,其中三处被打了叉——显然已废弃。他指尖划过标注“天字号”的区域,那里画着个小小的锁形符号,旁边注着“龙涎香护门”。“独眼将军?是萧铣麾下的那个尉迟恭?”
“正是。”赵高点头,递上另一张纸条,“这是不良帅列的清单,说闯秘库需备三样东西:辟水珠、破甲锥、还有……您上次让炼的‘蚀骨粉’。”
“蚀骨粉?”君逍遥眉梢微挑,这药粉是用西域毒蝎的尾针和腐骨草炼制的,沾肤即烂,他本是留着对付万法圣地的死对头,没想先用在了皇朝秘库上。“看来不良帅是打算硬闯了。”
“他说秘库深处的‘定魂珠’关系到后续召唤计划,必须拿到。”赵高补充道,“而且萧铣最近在秘库附近增派了三百精兵,再不动手,怕是要等到下个月的血月之夜才能找到空隙——那时秘库的‘镇煞阵’威力最弱。”
君逍遥没说话,只是将羊皮纸凑近灯火,火苗舔舐着纸边,露出下面隐约的墨痕——那是他之前用特殊药水写的批注:“寅时三刻,西北角暗门有巡逻换班,间隙约一炷香。”这是他根据罗网杀手连续七天的观察记录推算出的最佳时机。
“让不良帅按兵不动。”君逍遥突然道,将羊皮纸卷起来,塞进个竹筒,“把这个给李寻欢送去,告诉他,天字号区域的龙涎香对飞刀有感应,让他提前备好艾草汁,涂在刀身上能隐去金属气。”
赵高刚要应声,地宫入口突然传来阵极轻的衣袂破风声。两人对视一眼,赵高迅速吹灭灯火,君逍遥已握住了椅侧暗格里的软剑——黑暗中,只听“叮”的一声脆响,枚铜钱擦着君逍遥的耳畔钉进龙纹柱里,铜钱上还缠着根红线。
“是‘听风楼’的信号。”赵高摸出火折子,刚要点燃,被君逍遥按住。
黑暗中,君逍遥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让他进来。”
脚步声从石阶上传来,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直到那人走到案前,君逍遥才示意赵高点灯。火光亮起的瞬间,映出张苍白的脸,左眉角有道疤痕,正是听风楼楼主,江湖人称“无面”的杀手组织首领。
“君少主果然守信。”无面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石头,他将个木盒推到案前,“这里面是你要的‘玄铁令’,能调动听风楼在皇城的所有眼线。但你答应我的……”
“万法圣地的布道大会,罗网会‘恰好’送去份‘惊喜’。”君逍遥打断他,打开木盒,里面躺着块巴掌大的玄铁令牌,刻着只展翅的黑鹰——那是听风楼的信物。他指尖在令牌上摩挲,突然道,“你手下有个叫‘夜莺’的杀手?据说擅长模仿女声?”
无面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少主问这个做什么?夜莺是听风楼的王牌,从不参与这种合作任务。”
“我不要她出手,只要她模仿个人的声音。”君逍遥将玄铁令扔回盒中,“模仿萧铣的宠妃,在寅时三刻对着秘库方向喊‘将军,我房里的夜明珠丢了’——声音要够娇,最好带点哭腔。”
无面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您是想……调开那个独眼将军?”
“尉迟恭对萧铣的宠妃言听计从。”君逍遥淡淡道,“他守在秘库正门,只有宠妃的声音能让他分神。这是计划的最后一环,别出岔子。”
无面咬了咬牙,将木盒推回去:“玄铁令我先替少主保管,事成之后再交付。夜莺那边,我会安排。”他起身时,长袍扫过案角的青铜灯台,火星溅到地上,点燃了赵高刚掉落的蚀骨粉粉末,空气中顿时弥漫开股刺鼻的焦糊味。
“对了。”君逍遥在他走到地宫门口时开口,“告诉夜莺,模仿时别忘了……宠妃上个月掉了颗门牙,说话漏风。”
无面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眼灯火下君逍遥模糊的轮廓,突然觉得这天外天少主比传说中更难捉摸——他不仅算准了尉迟恭的软肋,连宠妃掉门牙这种私密细节都了如指掌,罗网的情报网,怕是早已织到了皇朝的龙床底下。
等无面离开,赵高才敢开口:“少主,真要让夜莺参与?听风楼向来反复无常……”
“她不敢耍花样。”君逍遥将烛火拨亮,“玄铁令里藏着听风楼的账册副本,记载着他们近十年暗杀朝廷命官的交易记录——她要是敢反水,这些账册明天就会出现在御史台的案头。”
赵高咋舌,难怪少主敢放心让听风楼掺和,原来早留了后手。
此时,青铜案上的传讯符突然亮起红光,是不良帅的信号。君逍遥捏碎符纸,里面传来段急促的声音:“少主,尉迟恭的九子连环阵有破绽,在正西第七个旗位,用破甲锥能破。另外,秘库的石壁是中空的,里面灌了水银,千万别用掌力硬劈……”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君逍遥眉头微蹙,将羊皮纸重新折好,塞进袖中:“赵高,通知李寻欢,寅时一刻准时在西北角暗门汇合。”
“那您呢?”赵高看着他起身,从暗格里取出柄短匕——匕身缠着层黑布,隐隐透出紫色的光,正是涂了蚀骨粉的模样。
“我去给他们‘加道保险’。”君逍遥扯下墙上的黑斗篷,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告诉罗网的人,今晚的暗号是‘月落乌啼’。”
地宫的石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幽蓝灯火被隔绝的瞬间,君逍遥听到赵高在里面清点杀手名单的声音:“‘影’字组十人负责外围警戒,‘杀’字组五人随李寻欢入内,‘毒’字组……备好解药,以防不测。”
夜风吹过皇城的角楼,铜铃发出清越的响声。君逍遥的身影融入阴影,像滴墨坠入砚台。远处的禁军大营灯火通明,他知道,不良帅此刻正缩在粮草堆里,用草秆在地上画着九子连环阵的破解图;李寻欢大概已在西北角暗门附近的老槐树上藏好,指尖转着涂了艾草汁的飞刀;而听风楼的夜莺,应该正对着铜镜练习那漏风的娇嗔——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像盘精密的棋。君逍遥摸了摸袖中的羊皮纸,指尖感受到纸张边缘的粗糙,突然想起罗网刚建立时,他第一次召唤不良帅,对方单膝跪地,盔甲上的血渍滴在他的玄铁靴上,说“愿为少主赴汤蹈火”的模样。
那时的罗网还只有不到五十人,如今却已能撬动皇朝秘库的根基。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响,君逍遥站在秘库西北角的阴影里,看着尉迟恭的身影出现在正门,听着远处传来夜莺模仿的、带着漏风的娇喊,突然觉得,这盘棋下得越来越有趣了。至少,比在现代写字楼里对着报表打瞌睡,有趣得多。
当李寻欢的飞刀划破夜空,不良帅的破甲锥刺入石壁,远处传来禁军慌乱的脚步声时,君逍遥正用短匕挑开最后道锁扣。
暗门后的冷风带着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秘库深处,那枚定魂珠正在等他,而珠子后面,或许藏着下一个召唤名单上的名字。
罗网的丝线,才刚刚缠绕上皇朝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