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沉重、冰冷、带着金属质感的“存在感”,正从那条手臂上缓缓散发出来。
它取代了之前“深渊之种”带来的贪婪吸力和混乱意志,也不同于秦羽秩序之力的纯粹清冷。
这是一种…… 非生非死、亘古沉凝 的气息。
老王的目光死死盯着其中一道较深的裂纹。
在那流淌的青铜辉光深处,他隐约看到了一点极其微小、却异常稳定的…… 光 。
不再是之前被抽离时的暗青,也不是深渊之种的污浊,而是一种纯净、内敛、如同深埋地底亿万年的星辰内核般的…… 青铜色星火 !
这就是秦羽最后那一击注入的……“火种”?
它在陈锋这具濒死的躯壳里,在这条异变的手臂深处…… 顽强地扎根了 ?
“嗬……嗬……”
大刘的呻吟声从旁边传来。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但一条手臂明显骨折,只能徒劳地扭动。
胖婶满脸是血和泪水的混合物,她爬到小张身边,用颤抖的手试探着他的鼻息,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李雷依旧瘫倒在巨墙边的阴影里,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老王的心沉到了谷底。
秦羽……恐怕凶多吉少。
陈锋虽然没死,但这条手臂……这东西……真的还是“陈锋”吗?
那点星火,是希望的火种,
还是……另一个更加未知、更加恐怖的存在的…… 胚胎 ?
巨墙上,那个黑色的孔洞静静地镶嵌在那里。
边缘的暗青裂纹停止了扩张,甚至隐隐有向内弥合的趋势。
涌出的冰冷死寂气息几乎断绝。但老王知道,那只是表象。
孔洞依然存在,如同一个永恒的伤口。那堵墙后面关着的“东西”,只是暂时收回了“目光”。它依旧在。它只是在…… 等待 。
等待下一次的“汲取”?等待陈锋手臂深处那点星火的…… 成长 ?
老王艰难地挪动着身体,向陈锋爬去。他必须确认,必须做点什么。
烟尘呛入喉咙,引发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摸索着口袋,手指颤抖地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里面只剩最后一根被压扁的香烟。
他哆嗦着摸出打火机,咔哒、咔哒……火光几次亮起又熄灭,终于点燃了烟头。
一点微弱的橘红火光,在弥漫着死亡、异变与未知的黑暗泄洪道中亮起。
老王深深吸了一口,劣质烟草的辛辣冲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而虚幻的慰藉,却压不住那深入骨髓的寒冷和茫然。
他看着陈锋那条在昏暗中散发着幽幽青铜光泽的手臂,看着那裂纹深处微弱却顽固的星火。
生的希望?省城的救援?
在这条通往未知深渊的、散发着金属与血腥气息的黑暗甬道里,唯一的“路标”,只剩下这条诡异的手臂,和它内部那点静静燃烧的…… 非人之火 。
而这条路,究竟通向何方?
老王吐出一口浑浊的烟雾,烟雾在青铜的微光中扭曲、变幻,仿佛勾勒出无数不可名状的…… 门 的形状。
老王口中劣质烟草的辛辣,压不住喉头翻涌的血腥和胸腔里冰锥般的寒意。
橘红色的烟头在黑暗中明灭,如同风中残烛,映着他沟壑纵横脸上凝固的绝望与茫然。
他的视线,死死钉在陈锋那条异变的手臂上。
青铜的光泽在昏暗中流淌,不再刺目,却更显沉凝厚重。
那些裂纹,如同古老青铜器上精心錾刻的纹路,边缘流淌的微光仿佛凝固的金属熔流。裂纹深处,那点纯净的青铜星火,微弱却稳定地搏动着,每一次脉动,都牵动着泄洪道内残余的、稀薄的秩序气息微微共鸣。
它活着。以一种非人、非物,却又真实存在的形式,在陈锋这具濒死的躯壳里…… 活了下来 。
老王艰难地挪动身体,断裂的肋骨每一次摩擦都带来钻心的剧痛,冷汗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他爬到陈锋身边,颤抖着伸出手,却又僵在半空。
指尖距离那条散发着金属寒气和古老气息的手臂,只有寸许之遥。
他不敢碰。
那东西……太诡异了。
它吞噬了陈锋的“人”性,吞噬了“深渊之种”的部分力量,最后又融合了秦羽那贯穿地心、玉石俱焚的审判之力。
它到底是什么?是新的“火种”,还是……一个在毁灭与秩序夹缝中诞生的、更可怕的…… 怪物胚胎 ?
陈锋的脸在昏暗中苍白得如同石膏面具,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
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着这具身体尚未彻底沦为冰冷的容器。老王看着他灰败的嘴唇,看着那曾经鲜活、如今却只剩下空洞死寂的面容,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愤怒涌上心头。
“陈锋……”老王的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小子……醒醒……你他娘的……不能就这么……”
回应他的,只有死寂。只有那条手臂上,青铜星火无声的、恒定的搏动。
“嗬……”
旁边传来大刘痛苦的吸气声。
他挣扎着翻过身,断臂以一个扭曲的角度压在身下,脸色因失血和剧痛而蜡黄。“王……王头……那……那玩意儿……”
胖婶蜷缩在小张身边,用撕下的衣角徒劳地按着他头上一个仍在渗血的伤口,眼神空洞,只有泪水无声滑落。
希望?省城?老王只觉得这些词荒谬得可笑。
这算哪门子的生机?!
老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巨墙上那个黑色的孔洞。
孔洞边缘的暗青裂纹确实在极其缓慢地弥合,如同伤口在结痂。
但孔洞本身,那个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点,依然存在。它静静地镶嵌在那里,像一只闭上的、却随时可能睁开的…… 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