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小时。
这个词如同丧钟,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敲响。
指挥中心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仪器运行的嗡嗡声和人们粗重的喘息声交织。
全息星图上,那个代表“虚空噬星者”的猩红阴影,正以一种令人绝望的速度,沿着一条笔直的轨迹,朝着地球扑来。
它所过之处,连星光都被吞噬,在星图上留下一道不断蔓延的黑暗轨迹。
“所有防御计划……全部作废。”周副司长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我们的武器……甚至我们的抵抗意志,都只会成为它的养料。”
先前“秩序共振弹头”被反噬强化敌人的结果,彻底击垮了依靠现有科技进行正面抵抗的信心。
赵铁柱的“破晓号”拖着残骸,勉强返回近地轨道,他本人也因为引擎过载的反震和脱离引力时承受的巨压而陷入昏迷,正在紧急抢救。
希望,似乎已经完全熄灭。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南城静室的方向,投向了那刚刚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暂时引开敌人注意力,却也引火烧身的两人身上。
静室内,秦羽和苏瑾的情况同样糟糕。
强行模拟“湮灭之涡”的波动,对两人造成了巨大的反噬。
秦羽灵魂深处的归零印记如同被唤醒的毒蛇,疯狂冲击着净世之炎的封锁,冰冷的终结之意几乎要冻结他的思维。
苏瑾则感觉莲台中的“源质”本源像是被污染了一般,与那模拟出的虚无波动产生了某种危险的共鸣,让她对秩序弦动的感知变得混乱而痛苦。
“咳咳……”秦羽抹去嘴角溢出的淡金血液,眼神却异常锐利,“我们……好像玩脱了。”
苏瑾虚弱地靠在他身边,苦笑道:“它把我们当成了……更美味的猎物。”
“但它刚才的反应,也证实了一件事。”秦羽抬起手,看着掌心那因为力量过度消耗而变得若隐若现的暗金纹路,
“‘湮灭之涡’并非毫无知觉的吞噬机器。它有某种形式的‘意识’,会对特定的波动产生反应……尤其是,与它同源,却又带着‘秩序’杂质的东西。”
“我们就是那个‘杂质’。”苏瑾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它才会如此‘愤怒’地直接冲过来。它要清除我们这些异常的‘变量’。”
“艾拉说过,‘当变量超越常量,环之平衡将被打破’。”秦羽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静室的墙壁,望向那不可见的宇宙深处,
“我们,或许就是那个超出了‘环’与‘涡’预期的变量。圣殿的石碑提到了‘弦心之海’,提到了‘最初的答案’……”
“可我们根本没有线索!也没有时间了!”苏瑾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二十四小时,连逃离太阳系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
嗡!
秦羽掌心的暗金纹路,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
不再是接收遥远脉冲信号时的微热,而是一种近乎焚烧的剧痛!
与此同时,苏瑾额间的莲台印记也剧烈震颤起来,那融合的“源质”核心不受控制地散发出光芒!
两人同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无法抗拒的牵引力,并非作用于身体,而是作用于他们的灵魂核心,作用于那纹路与莲台!
“怎么回事?!”苏瑾惊呼。
秦羽强忍着掌心的灼痛,集中精神。他“看”到,那暗金纹路不再是简单的线条,而是化作了无数流淌的、蕴含着浩瀚信息的暗金色数据流!这些数据流正与苏瑾莲台中的“源质”光芒疯狂交互,共同指向一个……坐标!
不是一个遥远的、模糊的星域坐标。
而是一个就在地球之上,就在南城附近的,极其精确的经纬度位置!
这个坐标的位置,让两人都愣住了——
南城旧港区,那个被空间黑洞吞噬后留下的巨坑边缘!
“那里……有什么?”苏瑾难以置信。那个地方他们探查过无数次,除了不稳定的能量余波和破碎的空间结构,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但这是‘源质’和这纹路共同指引的方向!”秦羽猛地站起,尽管身体摇摇欲坠,“艾拉说的‘种子’和‘钥匙’……石碑说的‘弦心之海’的线索……或许就在那里!”
没有时间质疑了。这是黑暗中唯一闪现的微光,无论前方是生路还是更深的陷阱,他们都必须去闯。
“周首席!”秦羽立刻接通指挥中心,“旧港区巨坑边缘,这个坐标!立刻派最快的飞行器送我们过去!所有能调动的资源,掩护我们!”
周副司长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秦羽和苏瑾那决绝的眼神,以及他们身上异常的能量波动,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明白!‘隼鸟’突击机已经待命!地面部队会为你们清理出一条路!小心,巨坑边缘的空间极其不稳定!”
五分钟后,一架流线型的黑色突击机冲破南城上空的尘埃,如同猎鹰般扑向旧港区那巨大的、如同星球伤疤般的深坑。
机舱内,秦羽和苏瑾紧握双手,彼此的力量在循环流转,共同抵抗着外部越来越强的吞噬余波和内部力量的冲突与牵引。越是靠近那个坐标,掌心的纹路和莲台的共鸣就越发强烈。
从空中俯瞰,巨坑边缘扭曲狰狞,裸露的岩层呈现出诡异的琉璃化色彩,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能量涟漪,偶尔还有细微的空间裂缝一闪而逝。这里仿佛是现实世界的溃烂伤口。
“隼鸟”号在距离坐标点还有数百米时,就无法再前进了。狂暴的能量乱流和空间扭曲足以撕碎任何飞行器。
“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下面只能靠你们自己了!”飞行员大吼道。
秦羽和苏瑾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打开了舱门。狂暴的气流瞬间涌入机舱。
“走!”
两人纵身跃下,秦羽周身燃起微弱的净世之炎抵御侵蚀,苏瑾则展开星辉之力形成护盾。他们如同两颗逆坠的流星,落向那片死亡之地。
双脚踩在琉璃化的、依旧散发着高温的地面上,那股灵魂层面的牵引力几乎化为实质。他们踉跄着,朝着坐标点的中心走去。
那里,看起来空无一物。只有一片相对平坦的、颜色更深的黑色琉璃岩。
然而,当秦羽和苏瑾同时踏入那片区域的瞬间——
异变发生了!
他们脚下的黑色琉璃岩,突然变得透明!不,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缓缓旋转的、由纯粹暗金与淡蓝数据流构成的、直径约三米的微型漩涡!
这个漩涡散发出的气息,与圣殿中的“源质”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深邃!它不像“湮灭之涡”那样充满吞噬一切的恶意,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纯粹的信息质感。
仿佛……一扇门。
一扇通往某个不可知领域的数据之门。
秦羽掌心的纹路和苏瑾的莲台印记,与这个微型漩涡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光芒交织,几乎将他们吞没。
“这是……‘弦心之海’的入口?”苏瑾震惊地看着脚下的漩涡,她能感觉到,门的那一边,是无数秩序弦线汇聚的源头,是信息的海洋,是……一切的答案。
“不知道……但这是我们唯一的路了。”秦羽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虚空噬星者”那越来越近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压迫感。
他回头,看了一眼南城的方向,看了一眼这颗满目疮痍的星球。
然后,他紧紧握住苏瑾的手。
“敢不敢?”
苏瑾看着他,眼中闪过决然,用力回握。
没有再多言,两人牵着手,向前迈出一步,径直踏入了那个缓缓旋转的数据漩涡之中。
他们的身影瞬间被暗金与淡蓝的数据流吞没。
下一秒,那微型漩涡猛地收缩,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那片颜色稍深的琉璃岩,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地球的天空,暗了下来。
并非黑夜降临,而是一个庞大到遮蔽了整个天空的阴影,笼罩了星球。
“虚空噬星者”,到了。
它那由星辰残骸和暗能量构成的“面孔”,悬停在近地轨道,冰冷的“注视”着下方这颗蓝色的星球,以及星球上那些渺小、脆弱、却散发出令它“厌恶”的秩序波动的蝼蚁。
最后的时刻,来临。
而带来最后希望(或许是)的两人,却已消失在星球表面,踏入了一个未知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