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陇安府上空的火光黯淡了些许,嘶喊搏杀声也变得稀疏,只剩下零星的抵抗和官军逐街逐巷清剿的呵斥。血腥味与焦糊味混合着清晨的湿气,凝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薄雾,笼罩着这座饱经蹂躏的城市。
张平从那条荒废院落的地底走出,身上不染尘埃,仿佛只是进行了一次寻常的散步。但他周身的气息已截然不同。之前的他,像是一块冰冷的礁石,抗拒着浪潮;而现在,他更像是一个微型的黑洞,无声地吞噬着周围的光线、声音,甚至……生机。
他所过之处,连清晨本该有的些微虫鸣都彻底消失,地面上的野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水分,变得枯黄。并非刻意为之,这只是刚刚融合了“死寂”规则、进化后的【噬界幽域】无意识散发的微弱影响。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完全掌控这暴涨的力量,适应这全新的生命层次。
【恶意感知】扫过全城。之前那些沸腾的恶意光点大多已经熄灭,如同燃尽的炭火。残余的,或是被军阵围困,或是躲藏在角落瑟瑟发抖,已不成气候。燕荆那道锐利的能量反应也已远离城市中心,似乎在城外方向,气息微弱了许多。
这座城市的“资粮”已被基本收割殆尽。
是时候离开了。
他信步向着东城门方向行去。那里是骚乱最初爆发的地方,也是如今被官军控制最严密的区域。
越靠近东城门,战争的痕迹越发明显。破损的拒马、倒塌的房屋、凝固的暗红色血迹、以及来不及收拾的尸首随处可见。一队队疲惫却眼神凶狠的兵丁正在军官的带领下清理街道,搜捕残存的“乱党”。看到张平这个衣衫整洁、气度不凡(尽管冰冷)的身影独自走在废墟中,显得格外扎眼。
“站住!什么人?!”一队兵丁立刻围了上来,刀枪并举,眼神警惕中带着惊疑。能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如此从容的人,绝非寻常百姓。
张平脚步未停,仿佛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他们。
“拿下!”带队的小旗官厉声喝道,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寒意,但军令在身,不容退缩。
两名兵丁壮着胆子扑上前,伸手就要抓向张平的肩膀。
就在他们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张平衣衫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却沉重如山的力场以张平为中心微微一荡。
那两名兵丁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尖刺的墙壁,惨叫着倒飞出去,手臂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口中喷出鲜血,落地后便昏死过去。他们的生命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其他兵丁骇然失色,连连后退,惊恐地看着张平,如同看着从地狱走出的魔神。
那小旗官也是头皮发麻,强忍着恐惧,嘶声喊道:“放箭!快放箭!”
寥寥几支弩箭哆哆嗦嗦地射向张平,却在靠近他周身三尺之外时,便骤然失去所有力道,软绵绵地坠落在地,箭镞甚至出现了锈蚀的痕迹!
张平依旧目不斜视,步伐频率都未曾改变,从那队几乎吓破胆的兵丁中间径直穿过。无人再敢阻拦。
很快,更多的官兵被惊动,一支数十人的队伍在一个把总的带领下蜂拥而来,试图拦截。
结果并无不同。 试图靠近者,非死即重伤。 远程攻击,无效。 张平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攻击动作,只是行走。他所经过的街道,地面仿佛都失去了颜色,变得灰败。试图阻挡他的官兵,如同被无形的死亡之风吹过,成片地虚弱倒地,或惊恐溃散。
他就这样,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一步步走向东城门。
城门早已紧闭,门后用沙袋和巨木加固了数层。城楼上,弓箭手密布,严阵以待。一名守备军官看着下方那个如同带来死亡本身的身影,以及其后倒了一地的士兵,脸色惨白,声嘶力竭地下令:“放箭!绝不能让他靠近城门!滚木礌石准备!”
箭矢如雨落下,却都在张平头顶上方诡异偏移、坠落。 沉重的滚木礌石砸下,却在半空中就莫名腐朽、崩解,化作簌簌落下的木屑碎块。
张平终于停下了脚步,站在了紧闭的城门洞前。
他抬起手,轻轻按在了那包着铁皮的厚重城门上。
【噬界幽域】——集中释放!
嗡!!! 以他的手掌为中心,一道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波纹瞬间扩散开来,覆盖了整扇城门以及部分城墙!
令人牙酸的嗤嗤声响起! 在城楼上守军惊恐万状的注视下,那厚重坚固的城门、那些加固的巨木和沙袋,如同经历了千百年时光的摧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腐朽、脆弱!铁皮锈蚀剥落,木门化为齑粉,沙袋风化成土……
短短几个呼吸间,那足以抵挡冲车的城门,连同其后数重障碍,竟然无声无息地化为了地上的一滩灰烬和废渣!
一个巨大的、通往城外的通道,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清晨的第一缕微光,从通道另一端照射进来,映出张平毫无波澜的侧脸,和他身后死寂的街道、惊恐的士兵。
他一步踏出,走出了陇安府。
没有人再敢追击,也没有箭矢再射来。所有幸存者都如同被抽干了魂魄,呆滞地看着那个魔神般的背影消失在微亮的晨光之中,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集体噩梦。
城外的新鲜空气涌入鼻腔,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张平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如同巨兽残骸般的城市轮廓。陇安府,已成过往。
他的进化之路,方才真正开始。
下一步,该去何方?他的意识沉入系统,浩瀚的地图缓缓展开,其上标注着更多、更明亮、也更危险的“资粮”光点,散布于这个广袤而古老的世界。
他选定了一个方向,身影微动,便已出现在数十丈之外,速度之快,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虚影,旋即消失不见。
唯有城外官道旁,几株刚刚抽出嫩芽的野草,在他经过之后,悄然枯萎、化为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