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的判断是正确的。
就在他离开“千煞涡流”约莫半日后,数道强横无匹的气息便如同陨星般降临于此。
为首者,身着紫金蟠龙官袍,面容不怒自威,周身气息引而不发,却仿佛与整个天地融为一体,正是巡风卫大都督——宇文烈!其修为,已臻化神之境,乃是真正站在此界顶端的人物之一。他身后,跟着两名气息深沉如海的指挥同知,目光如电,扫视着下方狼藉的战场。
几乎同时,另一侧天空,星辉汇聚,凝聚成一道朦胧的光门。一位身着万象星轨袍、手持玉柄拂尘的老道迈步而出,其双眸开阖间似有星河幻灭,正是观星阁阁主——星衍真人!其身侧,亦有两位气息缥缈的长老相随。
两位巨头甫一现身,目光略一接触,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寒意。
无需多言,灵识铺天盖地般扫过整个千煞涡流。
空气中残留的狂暴雷火气息、破碎的星辰之力、阴冷的妖气、诡谲的鬼道波动、以及那最令人心悸的、仿佛能湮灭一切的深沉死寂之意……种种痕迹交织在一起,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此地爆发的一场何等惨烈而诡异的大战。
宇文烈伸手虚抓,一缕极其淡薄、几乎要消散的雷火本源被他强行凝聚于指尖,那属于夏侯桀最后的气息让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又看向另一处,那里残留着璇玑真人法宝破碎和神魂彻底湮灭的痕迹。
“夏侯桀、璇玑道友…皆已陨落。”宇文烈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尸骨无存,神魂俱灭。”
星衍真人拂尘轻扫,点点星辉洒落,试图回溯时光碎片,但此地的能量太过混乱狂暴,且有一股强大的死寂力量干扰了一切天机推演,最终只得到一些模糊不堪的残影。他眉头紧锁:“好霸道的手段,好诡异的领域…竟能同时克制雷火与星辰之力。那柄断剑…还有那只手臂…此獠,绝非寻常魔道。”
两人都是老谋深算之辈,瞬间推断出许多信息。凶手实力远超预估,手段狠辣诡异,并能在此等绝地中来去自如。更让他们心惊的是,那残留的死寂意境,让他们这等境界的存在,都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还有两股气息…”一位观星阁长老指向类人生物和黑袍人最后陨落之处,“似乎也想趁火打劫,但同样被…吞噬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遇上了洪荒凶兽。”宇文烈冷哼一声,“看来盯着这万骸禁地的,不止我们两家。此獠已成气候,必须尽快铲除!”
星衍真人点头,语气凝重:“此子身负大秘,其功法闻所未闻,恐非此界正道。若任其成长,必成心腹大患。传令下去,封锁万骸禁地周边所有通道,悬赏天下,提供此獠线索者,重赏!各州郡巡风卫、观星阁分舵,全力搜捕!”
“他逃不远!”宇文烈目光如炬,望向禁地深处,“禁地核心凶险万分,他刚经历大战,必不敢轻易深入。最大的可能,是沿着禁地边缘,寻找出路。重点排查通往外界的所有隐秘路径,特别是…那些上古遗留的废弃传送阵!”
两位巨头迅速达成共识,一道道命令通过秘法传出,一张针对张平的天罗地网,开始以万骸禁地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急速蔓延。
而此时,张平早已远在数千里之外。
他并未直线逃离,而是凭借着对死气地脉的超强感应,如同游鱼般在禁地边缘复杂的地形中穿梭。他避开了一些明显有强大死灵盘踞的区域,也绕开了几处空间结构不稳定的险地。
一路上,他偶尔能感知到一些零散的修士气息,有的是前来探险寻宝的亡命之徒,有的则像是某些宗门的探子。对于这些“杂鱼”,张平毫无兴趣,他的气息完美融入环境,如同幽灵般掠过,并未引起任何注意。
他的目标明确——幽冥裂谷附近的古传送阵。
根据吞噬得来的记忆碎片,那处传送阵年代久远,破损严重,且位于裂谷深处,环境极端,寻常修士根本不敢靠近,也极少有人知晓其存在。这正符合他悄无声息离开的需求。
数日后,一片仿佛被巨斧劈开大地形成的巨大裂谷,出现在张平眼前。
幽冥裂谷。
谷中弥漫着灰黑色的幽冥雾气,终年不散,其中蕴含着强烈的腐蚀性与迷魂效果。谷底深处,不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与锁链拖曳之声,仿佛囚禁着某种古老的存在。
张平没有丝毫犹豫,径直遁入裂谷之中。幽冥雾气对他而言,不过是稍微浓郁些的能量补品,【永寂之墟】领域微微展开,便将所有负面效果吞噬化解。
他沿着陡峭的谷壁向下潜行,避开了一些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洞穴。终于,在裂谷一处极为隐蔽的、被巨大兽骨半掩埋的角落,他找到了目标。
那是一个直径约三丈的圆形石台,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如今已大半磨损不清的古老符文。石台中央有几个凹槽,应该是放置灵晶或特殊能量源的地方。整个石台布满了裂痕,不少地方已经坍塌,灵气近乎枯竭,看上去几乎与一堆乱石无异。
张平仔细检查了一番。传送阵破损程度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核心符文缺失了近三成,空间坐标也模糊不清,强行启动,后果难料,最大的可能是被抛入空间乱流。
但他并未气馁。他盘膝坐在石台旁,将手按在冰冷的石面上。
混沌墟力缓缓注入石台,并非强行激活,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细细感知着阵法的每一处结构,每一道残存的符文印记。他吞噬的众多修士记忆中,不乏对阵法禁制有所涉猎者,虽然不成体系,但结合他自身对能量和空间的超强感知,足以让他尝试修复。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他需要从残破的符文中推演完整的结构,需要以自身的墟力模拟出缺失的能量回路,更需要确定一个相对安全的传送坐标。
时间在寂静的裂谷深处流逝。
张平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以混沌墟力为刻刀,一点点修补、重构着这座古老的阵法。破损的符文在他墟力的浸润下,竟缓缓焕发出微弱的光芒,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机。
数日后。
张平缓缓收回了手。眼前的传送阵虽然依旧残破,但核心区域的关键符文已被他勉强补全,形成了一个简陋却可能有效的运转体系。他无法精确设定目的地,只能大致指向远离大炎皇朝统治核心的、一片广袤而混乱的边荒区域。
他从缴获的几枚储物戒中,找出了一些品质上乘的灵晶,小心翼翼地嵌入石台中央的凹槽。
灵晶嵌入的刹那,整个石台轻微一震,表面残存的符文逐一亮起,散发出微弱而不稳定的空间波动。
张平站起身,一步踏上传送阵中心。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万骸禁地深处方向,那里埋葬着关于【葬世之穴】的秘密。
“我会回来的。”
死寂的声音在空荡的裂谷中消散。
下一刻,他全力催动混沌墟力,注入阵法!
嗡——!
刺目的白光猛地从石台上爆发开来,将张平的身影彻底吞没。强大的空间撕扯力作用在他身上,但对于经历过混沌果实能量冲刷和墟丹淬炼的体魄而言,尚在承受范围之内。
光芒持续了数息,然后骤然熄灭。
石台上的灵晶化为齑粉,符文再次黯淡下去,甚至比之前更加残破。
裂谷深处,恢复了死寂,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微不可查的空间涟漪,证明着此地曾有人离去。
张平,已然踏上了新的征途。前方,是未知的边荒,是更广阔的猎场,亦是通往更强道路的起点。而万骸禁地的秘密,与那些追捕他的势力,都将成为他未来归来时,清算的旧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