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晨曦并未带来多少暖意,反而将陇安府的破败与萧条照得更清晰。街道上行人渐多,但大多面有菜色,行色匆匆,裹紧单薄的衣衫抵御寒风。一夜之间三位豪强与知府暴毙的恐怖流言,如同无形的瘟疫,比寒风更快地钻入每个人的耳朵。富户区一片死寂,朱门紧闭,而贫民区则涌动着一种压抑的、带着一丝诡异兴奋的暗流。
张平行走其间,对周遭投来的各种目光——恐惧、好奇、隐秘的期盼——视若无睹。他的心神大半沉浸在体内澎湃的能量运转以及更为清晰的【恶意感知】中。
知府之死带来的能量远超预期,并非因其个人恶念的纯度,而是其“位置”所牵连的庞大因果与权欲纠葛。此刻,他感觉【生物能量场】的强度提升了一个显着的台阶,身体机能、反应速度、乃至能量外放的精细程度,都有了长足进步。
【恶意感知】的范围扩展了近一倍,覆盖了小半座城,其分辨率也极大提升。此刻在他感知中,城市如同一张复杂的、动态的情绪光谱图。大片代表绝望、麻木的灰白色区域中,点缀着许多或明或暗的红色光点——那是大小不一的恶意源。
他的目光锁定了前方街角一家规模不小的粮店“丰裕号”。店门未开,但后院方向,几个红色的光点正在聚集,散发着贪婪、奸诈和趁火打劫的兴奋情绪。同时,粮店前门和侧面的小巷里,则聚集着几十个微弱得几乎熄灭的灰白色光点,那是绝望的、试图在粮店开门后抢购一点救命口粮的贫民。
系统信息碎片整合:【丰裕号,陇安府中型粮商,东家姓钱,惯于囤积居奇,欺行霸市。】 【近期动态:与吴金富等大粮商勾结,获得部分官仓陈粮,正欲以更高价格抛出。】 【恶意分析:贪婪,欺诈,落井下石。综合评定:中等品质资粮。】
张平并未走向粮店正门,而是拐入旁边一条堆满垃圾的窄巷。巷子尽头是粮店的后院高墙。墙内传来压低的交谈声:
“……妈的,吴老爷、王老爷都没了,连知府大人都……这下天要变了!” “变个屁!正好!上头的人死光了,剩下的粮食岂不都是我们的机会?赶紧的,把上次那批发霉的陈粮掺点好的,标新米的价格!” “可……城外流民那么多,会不会……” “怕什么?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现在没人管,正是发财的时候!快去!”
张平眼神微冷。他甚至不需要翻墙。只是抬起手,隔空对着院内那几个聚集的光点方向。
【生物能量场干扰·定向强化】!
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精神恍惚。而是将一股蕴含着恐惧、窒息、绝望意念的能量碎片,如同无形的箭矢,隔墙精准地打入那几名粮商和伙计的意识深处!
院内,正兴奋商议着如何发国难财的钱掌柜和几名心腹伙计,猛地同时感到一阵心悸! 仿佛有无形的冰冷之手扼住了他们的喉咙!无数饿殍的惨状、冤魂的哀嚎如同潮水般冲击他们的脑海!极致的、没来由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们!
“呃啊——!” “鬼!有鬼啊!” “别过来!不是我干的!”
几人同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如同疯魔了一般,有的抱头鼠窜,有的瘫倒在地屎尿齐流,有的甚至抽搐着口吐白沫昏死过去。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亏心事,被这股外来的能量无限放大、引爆了!
后院突如其来的恐怖惨叫,立刻惊动了前院等待的饥民,也惊动了街面上的人。
“后面怎么了?” “好像出事了!”
饥民中一阵骚动。几个胆大的试图去推粮店的后门,发现竟然一推就开了!
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了后院。他们首先看到的是那几个状若疯癫、胡言乱语的粮店掌柜和伙计,随即目光就落在了那些刚刚被搬出来、准备掺假倒卖的粮袋上!
“粮食!” “是粮食!”
最后的理智被饥饿和眼前的景象冲垮了。人群疯狂地扑向粮袋,争抢、撕扯、哭喊、咆哮……场面瞬间失控。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张平,早已离开了那条窄巷。他站在主街的对面,冷漠地看着粮店方向迅速升起的混乱烟尘和越来越大的骚动声。
他没有去汲取那几个粮商伙计的能量。太低劣,太浑浊。让他们在自己的恐惧中疯癫,或者死在饥民的踩踏之下,更为合适。
他的目的不仅仅是汲取资粮,更是要打破这潭死水,让压抑的绝望找到宣泄的出口,让秩序的锁链彻底崩断!
“抢粮啊!” “丰裕号有粮!” “快抢!”
混乱如同火星落入干草堆,瞬间蔓延开来。消息沿着街道疯狂传播,更多饥饿的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冲向“丰裕号”,继而开始冲击附近其他紧闭门户的商铺!尤其是那些粮店、布庄、当铺……平日积压的怨恨和绝望,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了!
哭喊声、打砸声、争抢声、怒吼声……汇聚成一片,打破了陇安府清晨虚假的平静。
巡逻的兵丁试图弹压,但人数太少,瞬间就被汹涌的人潮冲散、淹没。更多的兵丁正在向府衙集结,那里因知府的暴毙而陷入指挥瘫痪,根本无法有效应对全城多处同时爆发的骚乱。
张平行走在逐渐失控的街道上。混乱的人群在他身边奔涌冲撞,却如同水流遇到礁石,自然而然地分开,无人能真正触碰到他衣角。
他的【恶意感知】全面开启,如同最精准的雷达,在混乱的城市光谱中,捕捉着那些在骚乱中趁火打劫、肆意施暴、释放内心恶念的光点——这些,是比贪婪粮商更底层的渣滓,是混乱滋生的蛆虫。
一个地痞正将一个老人踹倒在地,抢夺其刚刚从商铺里抢出的一匹粗布。 一道细微的能量针隔空刺入地痞后脑。地痞动作猛地一僵,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倒地抽搐。
三个溃兵打扮的人正狞笑着将一个年轻女子拖向暗巷。 巷口仿佛有无形的墙壁阻隔,他们撞得头破血流也无法进入,反而被后面涌来的人群冲倒踩踏。
张平如同一个无声的死神,行走在沸腾的城市中,精准地收割着那些在混乱中绽放的“恶念之花”,同时冷漠地引导着混乱的浪潮,冲向那些更深、更庞大的恶意源头——那些依旧紧闭门户、藏着大量粮食和财富的豪商府邸。
体内的能量持续稳定地增长着。这些底层恶徒的能量虽然单体质量不高,但数量众多,且因是在剧烈作恶时被抽取,显得格外“新鲜活跃”。
他的脚步停在了一处十字路口。
东南方向,是豪商巨贾区,此刻正被混乱的人群冲击,高墙大院也无法完全阻隔外面的喧嚣,许多府邸上空都弥漫着惊惧的红光。 西北方向,是流民聚集的窝棚区,此刻反而相对“平静”,因为能跑动的人大多都冲进城来参与骚乱了,只剩下老弱病残在绝望中等待。 正北方向,是依旧混乱但已被兵丁逐渐控制住的府衙区域。 西南方向,【恶意感知】中,一个之前未曾注意到的、异常隐晦的暗紫色光点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沉寂下去,其位置……似乎是一座香火冷清的祠堂。
那暗紫色的光点,给他的感觉与其他恶意都不同。并非贪婪、暴戾或恐惧,而是一种……沉淀已久的、阴冷的、带着一丝诡异宗教气息的怨念。
张平目光微凝。
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呵斥声从街道另一端传来!
一队约二十人的骑兵,盔甲鲜明,刀枪出鞘,正试图强行冲散混乱的人群,向府衙方向开进。为首的军官脸色铁青,不断挥鞭呵斥挡路的民众。
混乱的人群被骑兵强行分割,哭喊叫骂声更甚。
张平的视线与那为首的军官短暂交汇。
军官看到这个在如此混乱中依旧平静得诡异的黑衣青年,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厉声喝道:“那小子!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张平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军官被他那毫无生气的目光看得心底发毛,但职责所在,加上周围混乱的压力,让他猛地拔出佩刀,指向张平:“拿下他!此人形迹可疑!”
几名骑兵立刻催马向张平冲来!
面对冲来的铁骑,张平不退反进,向前踏出一步。
第一步踏出,周身无形能量场微微鼓荡。 第二步踏出,冲在最前面的战马突然惊嘶人立,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将背上的骑兵狠狠甩落! 第三步踏出,落地的骑兵和后续冲来的骑兵如同陷入泥沼,动作瞬间变得迟滞缓慢,连人带马仿佛被无形的锁链缠绕!
张平从他们中间漫步走过,如同分开水流。
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定向汲取】发动!
这些兵丁身上的恐惧、暴戾、以及一丝被强权驱使的无奈……各种混杂的情绪能量被迅速抽离。他们并未变成干尸,只是突然感到一阵极致的虚弱和心悸,纷纷软倒在地,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那为首的军官看到这超乎理解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调转马头就想逃跑。
张平隔空对着他背影虚虚一抓。
军官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栽落,落地后便无声无息,虽未死,却也已被汲取了大半精气神,短时间内难以恢复。
剩下的骑兵惊恐地看着那个如同魔神般的黑衣背影缓缓消失在混乱的街角,无人再敢追击。
骚乱在持续。 城市在燃烧。 张平体内的能量越来越充盈。
他最后看了一眼西南方向那座祠堂的位置,随即转身,向着下一处恶意浓稠之地行去。
那座祠堂,有点意思。 但,稍后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