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警哨声如同绝望的哀嚎,刺破了黑水泽边缘死寂的夜空。更多的火把如同潮水般涌向那处废弃驿站,将这片刚刚经历屠杀的土地映照得恍如白昼。
后续赶到的巡风卫援军,由一名总旗官带领,人数多达三十余人。他们迅速封锁了现场,但当他们看清驿站内的惨状时,所有训练有素的缇骑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天灵盖。
十具尸体,死状各异。干瘪、石化、溃烂……每一种死法都超乎常理,充满了邪异与亵渎生命的意味。浓郁的血腥味和一种更深沉的、仿佛万物衰朽的阴冷气息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而当那名总旗官的目光落在小旗官额头上那个用鲜血和某种更深层力量刻出的“墟”字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那不是简单的杀戮。那是一个标记,一个宣言,一个充满蔑视和挑衅的符号。
“墟……”总旗官的声音干涩无比,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握着刀柄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回来了……而且,他更强了……”
无需多言,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那个从湖州府围剿中遁走,消失于黑水泽的魔头——张平!
“立刻!最高级别警讯!禀报百户大人,不……直接禀报沈银章!”总旗官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变调,“告知所有外围巡逻小队,立刻向最近据点收缩,不得单独行动!快!”
数枚代表着最紧急情况的赤红色焰火尖啸着冲上天空,炸开一片不祥的红光,即便在浓雾中也清晰可见。更快的,是通过特殊法阵传递的讯息,以惊人的速度射向湖州府城方向。
……
湖州府,巡风卫临时驻所。
沈墨卿并未入睡,她站在案前,墙上悬挂着巨大的江南道舆图,黑水泽区域被朱笔重重圈出。连日来的搜索一无所获,让这位素来冷静的银章捕头眉宇间凝结着一层化不开的冰霜。
那魔头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本身,就是一种极不寻常的信号。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到近乎慌乱的脚步声!
“报!!!”
一名缇骑甚至来不及完全通报,便手持一枚闪烁着红光的玉符踉跄冲入,单膝跪地,双手将玉符高举过头顶,声音充满了惊惶:“大人!黑水泽东南方向,丙十七号废弃驿站急报!一支满编十人小队……全军覆没!”
沈墨卿猛地转身,眼中厉色一闪:“说清楚!”
“现场……现场惨不忍睹!死者皆呈诡异死状,疑似被邪功所害!而且……”缇骑的声音颤抖得厉害,“而且在带队小旗官额上,发现……发现刻有一个‘墟’字!”
“墟?!”
沈墨卿一步上前,几乎是从缇骑手中夺过那枚尚存留现场气息的玉符。神念沉入,瞬间,玉符记录下的现场画面——那干尸、石雕、烂脓的尸体,以及那个冰冷嘲讽、充满死寂意味的“墟”字——如同冰锥般刺入她的脑海!
轰!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混合着一丝极细微、却真实存在的寒意,自沈墨卿心底爆开!她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凌厉无比,案上的茶杯咔嚓一声碎裂!
是他!张平!
他不仅没有潜逃隐匿,反而主动出手了!以如此酷烈、如此嚣张的方式!
这不是报复,这是表演!是做给她看,做给整个江南道巡风卫看的冷酷表演!
他在宣告他的归来,宣告他的力量已然不同往日,更是在宣告……他将开始一场针对追猎者的反向狩猎!
“好……好得很!”沈墨卿的声音冰寒刺骨,美眸之中杀意几乎要溢出来,“终于不再像只老鼠一样躲藏了吗?”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瞬间恢复了绝对的冷静,一道道命令如同冰珠般砸落:
“传令!黑水泽周边所有巡风卫力量,即刻起,以总旗为单位行动,严禁任何分散!启动‘绝影’法阵,强化通讯与监控,绝不能再给他逐个击破的机会!”
“令,擅长追踪与感知的供奉即刻前往现场,我要知道他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东西,实力到了何种地步!”
“通知江南道镇守使衙门,魔头凶焰滔天,申请调用‘巡天镜’部分权限,锁定黑水泽区域异常能量波动!”
“另,”沈墨卿顿了顿,眼中闪过决然,“备马!点齐我直属缇骑,我要亲赴前线!”
“大人,您要亲临?”下属一惊,“黑水泽环境复杂,恐有危险……”
“危险?”沈墨卿冷笑一声,指尖划过舆图上那个冰冷的“墟”字,“他现在就是在告诉我,他准备好了舞台,等我这个观众到场。”
“我岂能让他失望?”
她的身影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向外走去。空气中弥漫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张平用一场血腥屠杀拉开了序幕,而她,沈墨卿,必将以雷霆之势,接下这份战书!
然而,在她内心深处,那个诡异的“墟”字带来的冰冷感觉,始终挥之不去。那不仅仅是一个字,它仿佛蕴含着某种更深邃、更黑暗的规则力量,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可怕的事实——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正在悄然转换。
这场追逐,已经从单纯的缉捕,演变成了一场双方赌上性命的死亡游戏。
而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