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深邃,向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煞气凝成的灰雾如同活物,在身旁缓缓流淌,遮蔽视线,侵蚀灵光。先前进来的修士早已不见踪影,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法术轰鸣与兵刃交击之声,显示着前方的路途并不平静。
张平步履从容,周身气息与灰雾几乎融为一体,【永寂之墟】的力量微微流转,将试图侵蚀自身的煞气悄然化去,不留痕迹。他的灵识虽被压制,但那种超乎常理的感知却如同无形的触须,延伸向雾气深处,捕捉着细微的能量流动与空间波动。
前行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传来浓郁的血腥气。转过一个弯,景象豁然惨烈。
这是一处较为开阔的洞窟,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七八具尸体,有散修,也有两名金剑门和一名玄龟岛的筑基弟子。他们死状极惨,有的被锐器分尸,有的浑身焦黑,有的则像是被抽干了精气,变成了干尸。空气中残留着狂暴的灵力波动和几种不同的法则气息。
“看来已经有人在此交手,而且不止两方。”张平目光扫过,判断出此地至少发生过三方以上的混战。他注意到,那些干尸的伤口处,残留着一丝极其隐晦的吞噬之力,与星辰煞气有些相似,却又更加阴毒。
他没有停留,正欲穿过洞窟,眼角余光瞥见一具烈阳宗筑基弟子的焦尸旁,掉落着一块巴掌大小、边缘焦黑的金属碎片。碎片上刻着几个模糊的古老符文,散发出微弱的空间波动。
“传送符碎片?”张平心中一动,抬手将碎片摄入手中。神识探入,能感受到其内蕴含的空间之力虽已溃散大半,但结构颇为精妙,远胜当今常见的传送符。“看来这洞府原主人,在空间一道上颇有造诣。”
他将碎片收起,或许日后能从中窥得一丝古修的空间法门。
继续前行,甬道开始出现岔路。每条岔路都弥漫着浓郁的灰雾,不知通向何方。张平略一感应,选择了左侧那条煞气最为浓郁、但那种被窥视感也最强烈的岔路。
这条岔路越发狭窄,四壁的金属色泽更加暗沉,仿佛能吸收光线。前行不过百丈,前方雾气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是法术爆裂的轰鸣和一阵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张平脚步不停,悄然靠近。只见前方又是一处稍大的空间,三名服饰统一的修士正背靠背,全力催动一件伞状法宝,撑起一片星光护罩。而攻击他们的,竟是七八只形如蜥蜴、却通体由暗沉金属构成、眼窝中跳动着灰色火焰的怪物!
这些金属蜥蜴速度极快,爪牙锋利无比,每一次扑击都带着撕裂金石的力量,更可怕的是,它们似乎能一定程度上免疫法术攻击,那星光护罩在它们的围攻下摇摇欲坠。地上已经躺了两具被撕碎的尸体,看服饰与那三人是同门。
“是星宿观的人。”张平认出那伞状法宝散发的星光与之前那三名星宿观修士同源。看来他们在此遇到了洞府本身的守卫——这些金属蜥蜴,显然并非活物,而是某种傀儡或者煞气凝聚的异种。
此刻,那三名星宿观修士已是岌岌可危,护罩光芒急剧闪烁,眼看就要破碎。
张平并无出手相助的打算,修仙界弱肉强食,他并非善人。他正欲悄无声息地绕过这片战场,异变再生!
其中一只金属蜥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灰色火焰跳动的眼窝“看”向了张平隐匿的方向,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顿时,另外两只蜥蜴放弃攻击星光护罩,化作两道金属流光,朝着张平扑来!速度快得惊人!
“被发现了?”张平眉头微皱,这些怪物感知如此敏锐?
面对扑来的两只金属蜥蜴,他并未躲闪,只是并指如剑,随意向前一点。
没有璀璨的剑光,没有浩大的声势,只有两道细微的、近乎透明的涟漪自他指尖荡漾开来,迎向那两只蜥蜴。
【寂灭剑意】,微尘式。
噗!噗!
两只气势汹汹的金属蜥蜴,在接触到那透明涟漪的瞬间,前冲的身形骤然僵住,随即如同风化了千万年的沙雕,从头到尾,无声无息地化作最细微的金属粉尘,飘散在灰雾之中。连它们眼窝中的灰色火焰,也一同寂灭。
轻松写意,仿佛只是拂去了两粒尘埃。
那三名苦苦支撑的星宿观修士看得目瞪口呆,几乎忘了维持护罩。他们三人联手都难以应付的怪物,竟被这突然出现的青衫文士如此轻易地灭杀?!
剩余的五只金属蜥蜴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发出不安的嘶鸣,攻势稍缓。
张平看也没看那三名星宿观修士,目光落在那五只蜥蜴身上,眼神淡漠。他抬起手,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块布满孔洞的黑色石头——【万化归墟石】。
他心念微动,一缕神识注入。
【万化归墟石】表面的孔洞幽光一闪,一股无形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力场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那五只金属蜥蜴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攥住,发出惊恐的嘶鸣,挣扎着想要逃离,但它们的身躯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消融,如同投入火炉的冰块,不过眨眼功夫,便被那力场彻底吞噬、分解,化为了【万化归墟石】的养料,连一点残渣都未曾留下!
吞噬了五只金属蜥蜴,【万化归墟石】似乎更加幽暗了一丝,反馈出一股精纯的、带着星辰属性的能量融入张平体内,虽然微弱,却让他精神一振。
“果然可以吞噬这些怪物补充自身……”张平验证了心中的猜想,对这块奇石更加满意。
他收起石头,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继续向前走去,自始至终,未看那三名劫后余生的星宿观修士一眼。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甬道深处的雾气中,那三名星宿观修士才如梦初醒,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震撼与后怕。
“此人……究竟是谁?手段如此诡异恐怖!”
“绝非寻常散修!刚才那黑色石头,竟能瞬间吞噬那些星煞傀儡!”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三人不敢再多做停留,收起同门遗物,仓皇选择了另一条岔路逃离。
张平沿着煞气浓郁的甬道继续深入,沿途又遇到了几波类似的金属蜥蜴(他称之为星煞傀儡),以及一些其他奇形怪状、由煞气或金属构成的守卫,皆被他以【寂灭剑意】或【万化归墟石】轻松解决。【万化归墟石】吞噬了这些守卫后,反馈的能量虽杂,却让他的金丹修为有了一丝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增长。
终于,在穿过一条布满锋利金属尖刺的陷阱长廊后,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座巨大的殿堂。
殿堂穹顶高悬,镶嵌着无数发出柔和星光的宝石,如同夜空繁星。殿堂中央,悬浮着三团颜色各异的光球,分别散发着炽热、锋锐、厚重的气息,显然是非同一般的宝物。而殿堂四周,则分布着数条通道,不知通向何处。
此刻,殿堂内已有数拨人马在对峙。
金剑门古尘长老、玄龟岛碧波仙子、烈阳宗赤阳真人以及那三名星宿观修士赫然在列,除此之外,还有两名不知来历的金丹散修,以及……那个最先进来的邋遢和尚!
那和尚此刻正坐在一个角落,拿着酒葫芦咕咚咕咚地喝着,仿佛眼前的剑拔弩张与他无关。
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热地盯着那三团光球,尤其是居中的那团散发着炽热气息、内部隐隐有一朵火焰莲花沉浮的赤色光球,以及左侧那团内部是一柄迷你小剑、吞吐着无尽锋锐之气的白色光球。
场中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大战一触即发。
张平的到来,再次吸引了部分目光。尤其是那三名星宿观修士,看到他更是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古尘、碧波、赤阳等人也看向张平,眼神中带着审视与凝重。能安然走到这里,本身就已说明了实力。
“又来了一个分羹的。”赤阳真人冷哼一声,语气不善。
张平并未理会他,目光扫过那三团光球,最后落在了右侧那团土黄色、散发着厚重气息的光球上。那光球内部,似乎是一块不规则的石块,表面有山川河流的虚影流转。
“星辰核心?还是土系至宝?”他心中判断,此物或许对修炼《庚金剑体》或巩固洞天有帮助。
就在众人僵持不下,谁也不敢率先动手抢夺,生怕成为众矢之的时——
“阿弥陀佛!”那邋遢和尚忽然放下酒葫芦,打了个饱嗝,笑嘻嘻地道,“你们争来争去,打生打死,不就是为这几件玩意儿吗?和尚我看你们也分不匀,不如这样……”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指着那三团光球:“咱们按修仙界的规矩,手底下见真章!谁拳头大,谁先挑!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这看似胡闹的建议,却是在这僵局下最直接的办法。
古尘长老沉吟片刻,缓缓道:“和尚此言,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如何比法?混战一场?”
碧波仙子冷声道:“混战难免伤亡,不若……切磋论道,点到即止?”她这话显然没什么底气,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切磋也可能瞬间分生死。
赤阳真人却是战意盎然:“啰嗦什么!要打便打!老子早就手痒了!”
就在众人争执比斗方式之时,张平却微微蹙眉,他的感知中,那股一直被窥视的感觉,在此地达到了顶峰!而且,来源并非在场的任何一人,而是……这座殿堂本身!或者说,是那穹顶的星光!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璀璨的“星空”。
只见穹顶之上,那些原本散发着柔和星光的宝石,不知何时,光芒变得刺目起来,并且开始缓缓移动、组合!一股庞大而古老的意志,如同苏醒的巨兽,缓缓降临这座殿堂!
“不好!”张平低喝一声,身形瞬间向后暴退!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一时间——
轰隆隆!
整个殿堂剧烈震动起来!穹顶的星光骤然汇聚,化作无数道凝练的星辰光柱,如同暴雨般朝着殿内所有人无差别轰击而下!同时,四周的墙壁上符文亮起,一道道强大的禁制光幕升起,瞬间将所有的出口封死!
那三团宝物光球也被一层更加厚实的光罩保护起来!
“是陷阱!”
“洞府主人留下的后手!”
“联手破禁!”
古尘、碧波、赤阳等人又惊又怒,纷纷祭出法宝,施展神通,抵挡那密集的星辰光柱攻击!一时间,殿内光华乱闪,轰鸣不断!
那邋遢和尚也是怪叫一声,将破扇子往头上一顶,洒下一片佛光,护住周身。
张平周身暗金色剑域展开,将轰向自己的星辰光柱悄然湮灭,眼神冰冷地看向穹顶。他能感觉到,那股苏醒的意志,充满了冷漠与死寂,仿佛在执行某种既定的毁灭程序。
“想要将闯入者一网打尽吗?”他心中冷笑,“可惜,你找错了对象。”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三团被保护起来的宝物光球,以及……在场这些神色仓惶的“同伴”。
禁制隔绝,强敌环伺(指那苏醒的阵法意志),宝物当前。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反而让局面变得更加有趣了。
猎杀时刻,或许才刚刚开始。只是这一次,猎物名单上,可能要加上这古修洞府本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