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好细细打量她们两眼。见两人手掌都结着厚实的茧,指甲缝里也算干净,像是爱干净的庄稼人。于是她让回来吃饭的陈茁满去拿一架铡刀,又让陈茁谦去抱一捆牧草。然后对两位大婶说:“一会儿你们先试试把牧草铡成寸段,要匀净,不能有长有短。”
两位大婶点头应是。等陈茁满和陈茁谦把东西拿过来放好,两人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干。铡刀起落间,草段飞得整整齐齐,不多时就铡满了一筐。王永好又带她们给隔离区的兔子添食,看她们动作轻缓,倒真不像毛躁的。
“行,你们明天来跟着大伙先学习养殖员标准手册,考核通过了才正式能留下。学习这几天一天只有五个铜板。通过之后最低一月半吊钱。” 王永好拍了拍手上的糠,“要是没问题你们就先回去吧。我们每日卯初上工,午时到末正只留值班的,其他人能回家吃晌午饭歇个晌。具体怎么安排,上工的时候会有领班的安排值班表。”
王永好说这些比人没听过的词已经说顺口了,这些都是陈苗安排的,反正兔棚只要按照陈苗定的轮班制度工作就行。
两位大婶喜出望外,连声道谢,脚步轻快的先回家去了。
这事儿很快在村里传开。有人念叨起来,如今仁义村周围的村子,除了陆家湾和葛家村,竟每个村都有人在陈家的兔棚做工。
陈斗等人走了就对王永好说:“对他们就跟其他做活计的一样,只要肯下力气,哪村的不打紧。”
王永好笑着点头:“我心里有数,她们两人我会分到不同的班,日久总能见人心。”
“对。好娘现在跟那些大户人家的大娘子也没什么差了。”陈斗夸完王永好,把人逗的脸红了,才又说:“他们来挣钱,咱们得帮手,算是两好并一好吧。”
到了陈茁招要去镇上给伤口换药的日子,其他四个茁却齐齐要一起陪陈茁招去。陈茁益那个扯着他的衣角晃:“二哥,我们陪你一起去,阿益给你呼呼。”
陈斗闻言抬头问道:“你们不上学了?”
“我们昨日跟先生请了假了。”陈茁满解释的声音有些低,又怕陈斗对他们集体请假的事情会生气,赶紧保证:“我们陪阿招换了药就去学堂,而且保证不会落下课业,先生才准假的。”
陈斗说:“那你们早点去吧,医馆不忙的话,你们不会迟到。好娘,给孩子们些铜钱,让他们在镇上买些吃食,多给一些,医馆也许还要给阿招抓药。”
原本跑完步要去山上的陈苗决定今天晚点再去山上,她举着小手说:“我也去我也去。娘我去拿铜板。”
“家里不是还有昨日的胡饼吗?”陈茁满可是知道胡饼的价钱,他们几个加上陈苗,一人一个小的胡饼也要十八文了,大的几个一个还不够。
“来不及给你们热了,去镇上了就在镇上买着吃吧。你们几个陪着阿招去,那我便不去了,阿苗,把铜钱给阿满。”陈斗看到陈苗跑过来,就让她把钱放在阿满那里。这几天他想了很多,已经决定要对五个茁稍微改变点态度,让他们更好
陈苗拿了一串一百多文的钱串,塞到陈茁满的手里后,她就急忙洗脸,用盐水漱口。
四个茁背上书包,陈茁招和陈苗什么也不用拿,六个人往镇上跑去。
他们所过之处,那些今天已经跟着他们跑过步的孩子们跟着他们跑了起来,边跑还边问,“你们怎么又跑起来了啊?以后每天要跑两趟了吗?”
陈茁寿摆摆手,赶着追在后面的孩子们,“你们别追啊,我们是陪二哥去镇上换药的。”心里的小人却在说:可不能让这些人跟上,他们还要在镇上吃早食呢。
孩子们都爱凑热闹,再说了,他们可没见过给人换药的,看陈茁招拿手吊在脖子上,不知道他的伤是个什么样子。越好奇,孩子们更赶不走了。
连陈茁谦都有些急了。
五个茁可是小乞儿出身,他们打心眼里怕有人跟他们抢食。
陈苗倒是不急,看看村子的上空飘着的炊烟,都是做早食的,她干脆扯着五个茁放慢了脚步。
陈茁谦的急性子又上来了,他趴在陈苗耳边说:“哎呀阿苗,我们要跑快点把他们甩了,不然等会儿咱们买的吃食可是会被他们抢走的。”
“别跑别跑,咱们慢慢走,等会儿他们就不会再追我们了。”说着,陈苗脚步更慢了。
五个茁看不出来陈苗卖的什么关子,只好配合她的脚步。
陈茁谦嘴开开合合,到了嘴边的话就是让自己憋着别说出来。他忍啊忍,不断的提醒自己,要有耐心,要有耐心……
快到村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呼唤:
“二蛋、三蛋,回来吃饭了~”
“大丫、三丫,跑哪儿了?吃饭还等人喊!”
“吃饭啦~”
“要吃饭了死哪儿去了?”
……
与喊声一同出现的还有拿着烧火棍出来寻人的大人们。
果然,不用他们赶,这些跟在他们身后的孩子们就溜溜的回家吃早食去了。
“阿苗,你真的太聪明了!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被喊回去吃饭?”陈茁寿好奇的问。
陈苗先纠正陈茁寿的错误,“阿寿,我比你大两个月,你要叫我姐姐。至于我是怎么知道他们会在这个时候被喊回家吃饭,当然是因为家里有学生的,都会在差不多的时间给学生做好早食,早了天还暗着;晚了去学堂便要迟到了。”
原因就是这么简单。就是陈家,要不是陈茁招今天要去镇上换药,四个茁又提前跟先生请了假,那么这会儿陈家也是会把五个茁的早食做好了的。
五个茁除了陈茁益没想到,其他四个都想到了平日里自己吃早食的时间。有时是李老婆子,有时是王永好,总归都会在他们跑完步回来后不久就能让他们吃上热乎乎的早食,从没让他们饿着肚子去学堂。
过了葛家村,六个人又开始跑了起来。
路过学堂前的巷子,发现还没有人已经来上学,他们又抓紧去了医馆。
医馆可没这么早开门。平时镇上医馆只有五天一个大集的时候才会在这个时辰就开门。
于是六人先去附近的早食摊吃早食。
君山镇几家卖早食的摊子都挨在一起。
他们买了六个大胡饼。陈苗和陈茁满买了两碗羊汤,陈茁招他们四人买的小馄饨。
镇上就这么一条比较繁华的街,坐在早食摊就能看到医馆的大门。
六个人慢慢吃,免费续了两次羊汤,终于看到医馆的小学徒在拆门板。
“我们去医馆吧。”陈茁满给摊主付了钱,把自己揪了好一会儿胡饼三下五除二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吞咽下去。
陈苗他们也赶紧把碗底都扫干净,一抹嘴,往医馆冲去。
一大清早的,小学徒被突然冲过来的六人吓了一跳。
等他们解释了是陪陈茁招来换药的,才缓了脸色,请六人先坐着等一会儿,他师父正在后院用早食,马上就能过来。
很快大夫就迈着稳健的步子到了前堂,一看是陈茁招,他就捻着胡子让他过来,他要把包着伤口的布拆了,看看他的伤口愈合的怎么样。
四个茁看过陈茁招胳膊上的针眼,记得那伤口早已经红肿不堪,甚至还渗出些黄脓水,黏在衣料上,每次换里衣的时候还要先用湿巾子将衣物弄得软了才能撕下来。但是他们没见过陈茁招被割肉后的伤口,只怕是比针眼要狰狞可怖。
医馆里弥漫着草药的苦香,老大夫解开陈茁招胳膊上的布条时,陈苗和其他四个茁都凑了过去。下一瞬,几个孩子不约而同地倒吸了口凉气。
那伤口还没完全结痂,边缘透着红肿,结痂的地方像条狰狞纠缠的蜈蚣趴在皮肉上。拆布条的时候不免会拉扯到伤口,于是有些结痂的地方便微微裂开,渗着点淡淡的血痕,看着就替陈茁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