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的鸭子雨和那一声轻轻的“嗯”，像一道明确的分界线，划开了林默和云瑶之间那层模糊的窗户纸。回去的路上，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不同了。虽然依旧并肩走着，偶尔会因为踩到散落的橡皮鸭而发出“嘎”的声响，带来一丝滑稽，但那种无形的、微妙的牵引感已经生成。林默的手心似乎还残留着云瑶指尖微凉的触感，以及后来逐渐回暖的温度。
云瑶则显得有些沉默，不像往常那样对周围的凡间事物发表“仙见”，只是偶尔偷偷抬眼瞄一下林默的侧脸，被发现后又迅速移开视线，耳根泛起的红晕在夜色路灯下若隐若现。一种名为“羞涩”的情绪，正以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方式，悄然取代了平日里的理直气壮。
回到那间熟悉的、堆满各种仙凡混杂物品的出租屋，关上门，将外面世界的喧嚣（以及可能存在的鸭子残留）隔绝。客厅里，那几只迷你仙宠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小松鼠抱着颗发光仙果好奇地歪头看着他们，小蝴蝶绕着两人飞了一圈，洒下点点晶亮的光尘。
“那个……”林默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屋内的安静，感觉脸颊有点发烫。明明之前同居了那么久，各种乌龙场面都经历过，此刻却莫名有种初次约会的紧张感。“我们……这就算是在一起了，对吧？”他需要再次确认，以防这位仙子的脑回路又理解出什么偏差。
云瑶闻言，抬起头，脸上那份不自然的红晕还未完全消退，但眼神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几分清亮与……认真？她看着林默，郑重地点了点头：“自然。既已互表心意，便是缔结了仙……呃，凡间称之为‘恋爱契约’。”
“恋爱契约？”林默失笑，这说法还真是充满了仙界特色，“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得到肯定答复，林默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正想凑近一点，进行一点情侣间应有的、比如拥抱之类的亲密互动，却见云瑶忽然转身，快步走向她那个用仙术扩容过、内部空间堪比小型仓库的行李箱（外表依旧是个古朴的藤箱）。
她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然后郑重其事地捧出了一卷……散发着淡淡荧光、材质似帛非帛的卷轴。
“既已缔结契约，便需遵守规则。”云瑶将卷轴在客厅唯一还算整洁的小茶几上铺开，神情严肃，仿佛在主持什么仙界重要仪式，“此乃本仙根据仙界《仙侣同心录》基础篇，结合凡间实际情况，草拟的《人神恋爱共生守则（试行版）》。汝且观之，若无异议，便需以仙力……呃，以凡间签字画押的方式确认生效。”
林默：“？？？”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卷展开后足有一米长的发光卷轴，上面用飘逸却清晰的仙界文字（附带简单的凡间文字注解）罗列着一条又一条的条款。这阵仗，比他当年入职签劳动合同还正式！
他凑过去，怀着一种荒谬又好奇的心情，仔细阅读起来：
《人神恋爱共生守则（试行版）》
第一条：每日夸赞义务。
· 内容： 绑定物（特指林默）每日需至少夸赞本仙（特指云瑶）三次。夸赞内容需真诚、具体，不得重复敷衍。例如：“云瑶今日仙姿更胜往昔”、“此仙术虽有小瑕，但创意绝伦”、“汝之见解，深得本仙……呃，深得我心”。
· 凡间注解： 每天必须夸我三次！不准重样！不准糊弄！
第二条：社交距离限定。
· 内容： 绑定物不得与其他凡间女子单独相处超过一炷香（约半小时），言语交流不得超过三句（问路、工作必要交流除外）。若遇主动搭讪者，需明确告知“吾已有仙侣，勿扰”。
· 凡间注解： 不准跟别的女生聊太多！超过三句要报备！有人搭讪就说名草有主！
第三条：仙界文化体验。
· 内容： 绑定物每年需至少陪同本仙返回仙界一次，参与仙界传统节庆，拜见长老，体验仙家生活，时长不少于凡间三日。
· 凡间注解： 每年要陪我回娘家（仙界）一趟！至少待三天！
第四条：资源共享原则。
· 内容： 凡间美食、饮品（尤指奶茶）、零食等，需遵循“见面分一半”之古礼。绑定物不得私藏、独享。
· 凡间注解： 好吃的喝的要分我一半！不许吃独食！
第五条：仙术辅助优先权。
· 内容： 绑定物遇凡间难题（如工作困境、生活琐事），需优先考虑由本仙以仙术辅助解决。不得擅自寻求其他凡人（尤指张磊）帮助，除非本仙仙术暂时失灵或方案被证明为“帮倒忙”。
· 凡间注解： 有困难先找我！不准先找张磊！（虽然我可能会添乱……）
第六条：情绪共鸣管理。
· 内容： 因契约连带，双方情绪需尽量保持平和。绑定物不得故意惹本仙生气，若因契约副作用（如打哈欠流泪、情绪共鸣牙疼）导致本仙不适，需立即提供奶茶一杯作为补偿。
· 凡间注解： 不准故意气我！我因为你打哈欠流眼泪的话，你得赔我奶茶！
第七条：……
林默一路看下去，嘴角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大。这哪是恋爱守则？这分明是《仙界仙女凡间饲养指南及绑定物行为规范》！条款细致到令人发指，充分体现了云瑶那种既想维持仙界骄傲，又忍不住依赖凡间便利，还带着点笨拙的占有欲的复杂心态。
“不是……云瑶，”林默指着那条“每日夸赞三次”，哭笑不得，“这会不会太形式主义了？夸人讲究的是发自内心，水到渠成……”
“若无规则，何来方圆？”云瑶理直气壮地打断他，“仙界道侣双修，尚需遵循典籍仪轨。凡间恋爱，岂可毫无章法？此乃保障双方权益，维系关系稳定之基石。”她顿了顿，补充道，“况且，本仙听闻，凡间女子亦喜听赞美之词。此条，合情合理。”
林默：“……” 他竟然无法反驳。
他又指着那条“资源共享原则”：“见面分一半？那我要是点一杯奶茶，自己喝都不够……”
“那便点两杯。”云瑶回答得斩钉截铁，眼神里写着“这还用问？”。
“那每年回仙界……”
“此乃让你了解本仙出身，增进理解之必要环节！”云瑶微微扬起下巴，“莫非你不愿去？”
看着她那“你敢说不愿意试试”的眼神，林默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仙子女友，是把仙界那套严谨（甚至刻板）的规则体系，生搬硬套到了凡间恋爱上。
“好吧好吧，”他叹了口气，脸上却带着纵容的笑意，“你这守则……挺有创意的。我看看，差不多就是夸你、只跟你玩、陪你回娘家、好吃的分你一半、有事你先上、不气你……总结得还挺全面。”
他拿起旁边一支笔（犹豫了一下，没敢问是否需要仙界特制笔墨），在卷轴末尾的“绑定物确认”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签了签了，以后就按你的规矩来。”
云瑶看着他签下名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和雀跃。她伸出纤纤玉指，在“本仙确认”处，用指尖轻轻一点，一道微光闪过，一个飘逸的仙界符文印在了上面。
“契约成立！”她宣布道，小心翼翼地将卷轴重新卷好，然后……用仙术让它悬浮起来，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直接挂在了客厅最显眼的那面墙上，旁边还贴着林默之前画的微波炉使用示意图和热水器操作指南。
发光的仙界卷轴，与周围凡间的杂物形成鲜明对比，视觉效果相当震撼。
“呃，一定要挂这里吗？”林默看着那如同圣旨般悬挂的《恋爱守则》，感觉有点头皮发麻。这要是被张磊那家伙看见，能笑他一年。
“自然！”云瑶一脸理所当然，“需时刻警醒，不可或忘。”她还特意招了招手，把那几只迷你仙宠叫过来，指着卷轴，一本正经地吩咐：“尔等日后，需代为监督。若绑定物有违规则之举，即刻来报！”
小松鼠似懂非懂地“吱”了一声，小蝴蝶绕着卷轴飞了一圈，小团子则就地打了个滚，也不知道听明白没有。
林默看着这“人、神、宠”三方监督的架势，扶额长叹。这恋爱谈的，压力山大啊！
然而，看着云瑶那副终于搞定一件大事的认真又带着点小得意的模样，看着她因为这份“契约”落地而明显放松、甚至眼角眉梢都带上了一丝欢喜的神情，林默心里那点无奈，又化为了满满的柔软。
行吧，规则就规则。跟她在一起，本就是在各种离谱中寻找乐趣。多一份《恋爱守则》，不过是又多了一个甜蜜的“麻烦”。
他笑着摇了摇头，走到墙边，看着那发光的卷轴，故意板起脸，对着云瑶，字正腔圆地开始了今日的第一次“履行义务”：
“规则第一条，今日第一次夸赞：云瑶仙子制定的这份《恋爱守则》，条理清晰，考虑周全，充分体现了仙界的智慧与严谨，实乃我凡夫俗子学习之楷模！”
云瑶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白皙的脸颊再次飞上红霞，她强忍着嘴角想要上扬的冲动，故作镇定地点点头：“嗯。尚可。记得还有两次。”
林默看着她那副明明开心又要强装严肃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嗯，有这样的女朋友，以后的日子，想必是永远不会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