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舞电视和遥控器追逐战的闹剧过后，林默度过了一段相对（极其相对）平静的时光。云瑶似乎暂时将研究重心完全放在了那本编程书和她的“凡间舞仪”上，没有再对家里的电器设备伸出“魔爪”。林默也乐得清静，每天按时去仓库“上班”，虽然工作无聊，但至少不用面对王总的臭脸和复杂的办公室政治。
然而，生活的压力并不会因为暂时的平静而消失。这天晚上，林默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提醒——月度水电费账单出来了。
看着屏幕上那个不算太大、但对他目前拮据的经济状况来说依然肉疼的数字，林默叹了口气。他习惯性地拿起手机，准备通过支付软件完成缴费。
就在这时，云瑶正好从她房间里（林默把最小的那间杂物间收拾出来给她住了，虽然她大部分时间还是喜欢待在客厅）走出来，看到林默对着手机屏幕愁眉苦脸。
“绑定物，为何事发愁？”她难得主动关心了一句。
林默晃了晃手机，有气无力地说：“水电费，该交了。”
“水电费？”云瑶对这个词很陌生。
“就是用了水和电，要付的钱。”林默尽量简单地解释。
“钱……”云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个她懂，就是凡间的“灵力凭证”。她看着林默那副为“区区”钱财发愁的样子，觉得自己身为仙界代表，有责任解决绑定物的基本生存需求。
她沉吟片刻，然后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伸手探入她那宽大的袖袍中，摸索了一阵，最后掏出了一块……鸡蛋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氤氲雾气流转、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石头？
“此乃下品仙石，”云瑶将那块石头递到林默面前，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慷慨，“虽灵力稀薄，但换算成凡间钱财，应当足以支付你口中那‘水电之费’。”
林默看着眼前这块明显不是凡物的“石头”，整个人都僵住了。
仙……仙石？！
这东西要是拿出去，会被当成国宝级夜明珠还是新型辐射源？拿去付水电费？！开什么国际玩笑！先不说这玩意儿能不能被当成货币接受，光是其来源他就解释不清！
“这个……不能用。”林默艰难地开口，试图让她理解，“我们这儿，付钱要用纸币，或者用手机支付。不能用这个。”
“不能用？”云瑶蹙起秀眉，觉得凡间的规则真是不可理喻，“此物蕴含精纯灵力，乃是硬通货，在诸天万界皆可通用，为何在你这凡间反倒不行？定是那收费之人有眼无珠！”
她觉得问题肯定出在收费方身上。
“不行就是不行！这是规定！”林默懒得跟她解释货币体系和价值共识的问题，直接搬出最终解释。
云瑶看着林默坚决的态度，以及他手里那个依旧显示着账单金额的手机，撇了撇嘴，显然不太服气。她决定亲自去验证一下。
第二天上午，林默去仓库“上班”后，云瑶拿着那块下品仙石，以及昨天林默给她买的一杯奶茶（她现在每天都要喝），来到了小区门口的便利店——这里也代收水电费。
便利店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正悠闲地看着报纸。看到云瑶进来，他愣了一下，主要是这姑娘的打扮和气质实在太扎眼。
云瑶走到柜台前，先将喝了一半的奶茶放在台面上，然后郑重地将那块闪闪发光的仙石放在了老板面前。
“店家，此物支付水电之费，以及这‘琼浆’之资，够否？”她指了指仙石，又指了指奶茶，语气坦然，仿佛拿出的是一张百元大钞。
老板放下报纸，推了推老花镜，疑惑地拿起那块“石头”。入手温润，光线透过时折射出美丽的光晕，内部仿佛还有云雾在缓缓流动……这玩意儿，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石头或者玻璃啊？像是某种……昂贵的工艺品？或者宝石？
他掂量了一下，又看了看云瑶那一身不像现代装束的衣服和清澈（却透着股不谙世事）的眼神，心里泛起了嘀咕：这姑娘，怕不是哪个剧组跑出来的演员，还没出戏？或者……脑子不太清楚？
“姑娘，你这个……”老板犹豫着开口，“我们这儿收钱，人民币，或者手机支付。你这个……石头，我们这不收啊。”
“为何不收？”云瑶理直气壮地反问，“此物价值连城，莫非你识不得宝贝？”
老板被她问得哭笑不得：“姑娘，这不是识不识货的问题。我们这小店，只认钞票和扫码。你这石头再好看，它也不能当钱花啊！”
就在这时，担心云瑶又闹出什么幺蛾子、特意趁着午休溜回来的林默，气喘吁吁地冲进了便利店。他一眼就看到了柜台上的仙石和奶茶，以及一脸“你们凡人不识货”表情的云瑶，还有一脸无奈的老板。
林默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倒。
他赶紧上前，一把将那块仙石抓回来塞进云瑶手里，对着老板连连道歉：“对不起！老板！对不起！我妹妹她……她跟你开玩笑的！水电费我这就用手机交！奶茶钱也一起付！”
他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掏出那部破手机，扫码支付了水电费和奶茶钱。
老板看着林默，又看看被他紧紧攥着手腕、还试图争辩的云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小伙子，看好你妹妹……不容易啊。”
林默陪着干笑两声，几乎是拖着云瑶逃离了便利店。
回到家里，林默才松开云瑶，感觉心累无比。
云瑶揉着被捏疼的手腕，看着林默，委屈又不解：“为何你们凡间，认那些轻飘飘的纸片和虚无的光影（指手机支付），却不认实实在在的仙家宝物？”
林默看着她那双充满了纯粹困惑的眼睛，所有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指着窗外车水马龙的世界，缓缓说道：
“因为这里是人界，不是仙界。这里有自己的规则，叫做‘经济体系’和‘社会契约’。仙石在这里，只是一块好看的石头。而钱，是大家共同认可的价值符号。想要在这里生活，就得遵守这里的规则。”
云瑶顺着他的手指看向窗外，看着那些行色匆匆的凡人，看着他们用手机扫码支付，用纸币购买商品……她似乎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这个“凡间”，是一个与她认知中完全不同的、有着自身复杂运行逻辑的世界。
她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块依旧散发着莹莹白光的仙石，又看了看林默那部屏幕碎裂、却承载着凡间“灵力流通”的手机。
“凡间的钱……真难搞。”她最终，小声地、带着点挫败感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林默闻言，终于松了口气。
至少，她开始意识到问题的复杂性了。
这算不算……一种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