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瑾的呼吸猛地一滞，金丝边眼镜后的瞳孔剧烈收缩，难以置信地看向乔眠。
她竟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这是近乎羞辱的践踏。
然而，当他看到她眼中，等着看好戏的恶劣趣味和全然的掌控欲时，巨大屈辱和一种扭曲的、被她注视的渴望，瞬间窜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死死盯着她，喉咙干涩得发疼，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求证：
“吻了她，你眼里，就会有我吗？”
他像是在进行一场豪赌，赌注是他所有的尊严和骄傲，只为了换取她片刻的、哪怕是带着嫌恶的“注视”。
乔眠迎着他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充满绝望和执拗的视线，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当然。”
她的语气轻松而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你吻了她，我就……好好地看着你。”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一旁期待的江桃，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意味。
她会看着他如何践踏他自己的骄傲，如何将她对他的嫌恶坐实，如何在她面前，表演这场由她主导的、荒诞又可悲的戏码。
而此刻的江桃，在听到乔眠那句“当然”和顾怀瑾近乎默认的沉默后，整个人都被巨大的狂喜淹没了。
她终于终于要得到顾怀瑾的吻了，而且是在乔眠这个贱人的面前。
这不仅仅是吻，这是胜利的宣告。
是顾怀瑾对她的认可，是她将乔眠彻底踩在脚下的证明。
她激动得脸颊通红，眼神狂热地望向顾怀瑾，里面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渴望和催促，身体甚至不自觉地微微前倾，迫不及待地等待着那个即将到来的、象征着荣耀和征服的吻。
就在顾怀瑾被那巨大的屈辱和扭曲的渴望驱使，微微俯身，即将触碰到江桃那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嘴唇时——
“啧。”
一个慵懒却带着清晰讥诮的嗓音，如同冰冷的银针，刺破了这诡异而紧绷的氛围。
“看来顾影帝是执迷不悟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谢时泽不知何时已斜倚在酒吧入口的廊柱旁。
微湿的黑发向后梳起，几缕不羁的碎发垂落额前，衬得那双桃花眼在迷离灯光下愈发深邃多情，此刻却漾着毫不掩饰的冰冷和嘲弄。
他迈着从容的步子，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整个人像一只优雅而危险的猎豹。
他的目光先是掠过被池野紧紧搂在怀里、正慵懒看戏的乔眠。
美得惊心动魄，也冷得彻骨。
谢时泽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复杂，随即转向了即将吻下去的顾怀瑾。
他走到近前，停下脚步，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刮过顾怀瑾紧绷的侧脸和那近在咫尺、因他的打断而僵住的唇。
“顾怀瑾，你知不知道，这一吻下去，意味着什么？”
谢时泽开口，声音依旧带着惯有的慵懒磁性，却字字清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尤其是顾怀瑾的神经上。
“意味着你亲手，把你最后那点可能站在她身边的资格……彻底碾碎。”
他的目光扫过一脸狂喜期待的江桃，语气里的讥诮更浓：
“你以为这样能换来她的注视？”
他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怜悯和荒谬。
“你只会让她觉得……你甚至不配成为一个玩具。”
谢时泽微微前倾，靠近顾怀瑾，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一字一顿，如同最终的宣判：
“你只会彻底沦为一个……她连嫌弃都懒得嫌弃的垃圾。”
“你会变得跟她一样……”谢时泽的视线在江桃那副渴望又惶恐的脸上停留一瞬，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甚至让她觉得碍眼的乐子。”
这话如同最冰冷的警钟，在顾怀瑾几乎被执念吞噬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准备吻下去的动作彻底僵住，距离江桃的唇瓣仅剩毫厘之遥。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江桃灼热而期待的呼吸，也能感受到身后乔眠那冰冷玩味的目光，以及谢时泽话语中那毫不留情的、残酷的真相。
他猛地直起身，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骤然推开了几乎要贴到他身上的江桃。
江桃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推得踉跄了一下，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转为难以置信的错愕和屈辱。
顾怀瑾却看也没看她一眼。
他剧烈地喘息着，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有被谢时泽话语刺穿的剧痛，有差点铸成大错的后怕，更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慌。
他死死地看向乔眠。
乔眠依旧被池野搂在怀里，只露出那抹带着讥诮弧度的红唇和此刻正平静无波地看着他的狐狸眼。
池野看着顾怀瑾那副被谢时泽几句话点醒、如同从噩梦中惊醒般的狼狈模样，又瞥了一眼旁边脸色惨白的江桃，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他搂紧怀里的乔眠，瞪向多管闲事的谢时泽，声音低沉，充满了不爽：
“你又点醒他干什么？沈景辞的苦头没吃够？”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脸色难看、仿佛劫后余生的顾怀瑾，语气讥诮：
“让他亲下去不就完了？正好让某些人彻底死心，少他妈在这儿碍眼。”
他巴不得顾怀瑾自寻死路，赶紧被乔眠踢出局，少一个竞争对手。
谢时泽面对池野的质问，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摊了摊手，酒红色西装衬得他姿态愈发慵懒风流。
“池爷，你这就不懂了吧？”
他语气带着几分戏谑，目光却若有似无地瞟向被池野紧紧搂着、正慵懒把玩着自己发梢的乔眠。
“我这可不是为了他。”
谢时泽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共享秘密般的亲昵，却又足够让近处的几人都能听清。
“我这是……不想让小祖宗太快失去一个新玩具。”
他故意将“玩具”两个字咬得清晰，目光在顾怀瑾骤然变得难看的脸色上流转了一圈，才慢悠悠地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精明的算计：
“你看，顾影帝虽然脑子偶尔不清醒，手段也蠢了点……”
他无视顾怀瑾瞬间冰冷的视线，继续分析，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剩余价值：
“但他这张脸，这身段，这地位……还有这股子疯劲，偶尔拿出来逗逗闷子，不也挺有意思的？”
他看向乔眠，桃花眼中漾起温柔而狡黠的笑意，仿佛在说你看，我多懂你，连你无聊时的消遣都帮你考虑到了。
“要是就这么轻易让他把自己作死了，小祖宗你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他这话，既点明了顾怀瑾的玩具属性，又巧妙地恭维了乔眠的掌控欲和恶趣味，同时还将自己摆在了一个“为她着想”的贴心位置。
池野听着谢时泽这番冠冕堂皇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扯了扯嘴角，虽然依旧不爽，但也没再反驳。
确实，如果顾怀瑾就这么彻底出局，是有点可惜。
这家伙虽然讨厌，但偶尔用来给乔眠解闷，或者给他们当个垫脚石，似乎也不错。
顾怀瑾听着谢时泽将他比作玩具，金丝边眼镜后的眸光冰冷刺骨，搭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指节泛白。
但他没有发作。
因为谢时泽的话，虽然难听，却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他。
他不能就这么轻易地失去资格，哪怕是作为玩具的资格。
他需要留在她的游戏里，才有翻盘的可能。
而乔眠，目光落在谢时泽身上，眼神里带着一种“你很上道”的意味。
顾怀瑾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金丝边眼镜下的脸色苍白，方才那几乎失控的冲动与谢时泽冰冷的话语在他脑中激烈交战。
他推开试图再次靠近、眼神惶恐又带着一丝不甘的江桃，力道之大让她直接踉跄着跌坐在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却无人理会。
顾怀瑾的目光死死锁住乔眠，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孤注一掷的平静，清晰地问道：
“所以……在你眼里，我现在……”
他微微停顿，镜片后的眸光如同凝结的寒冰，一字一顿地吐出那个让他心脏抽紧的词语：
“……就只配当个……玩具了？”
乔眠听着顾怀瑾那带着屈辱和不甘的质问，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笑话，不屑地笑了笑。
“顾老师，你以为……我的玩具，是谁都能当的吗？”
她微微侧身，从池野的怀抱中稍稍脱离。
“你知道我现在的玩具是谁吗？”
她像是分享一个秘密，眼神纯真又恶劣。
“是陆总。”
她故意顿了顿，欣赏着顾怀瑾骤然收缩的瞳孔和瞬间更加难看的脸色。
“他啊……可是天天盼望着我去‘玩’他呢。”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那个冷峻禁欲的男人在她面前彻底臣服的模样，红唇边的笑意加深，带着一种恶劣的满足。
“不管是床上……还是床下。”
她微微退开，看着顾怀瑾僵硬的表情，眼神里的玩味更浓。
“他都在等着我……使用他。”
这话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顾怀瑾最后的骄傲。
他想象着那天陆行俞那样一个冰冷强势、掌控一切的男人，心甘情愿地成为她的“玩具”，甚至……期盼着她的“使用”。
那种画面带来的冲击，混合着乔眠此刻言语间的轻蔑，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痛楚和强烈的嫉妒。
乔眠将他脸上细微的崩溃尽收眼底，像是终于欣赏够了猎物垂死的挣扎。
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清晰惋惜的审视。
她微微蹙起精致的眉头，目光如同最细腻的砂纸，缓缓刮过顾怀瑾依旧英俊却难掩狼狈的脸庞。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又软又媚，却带着一种裁决般的冷漠:
“顾老师，你本来是一个很吸引我的游戏玩家。”
她的眼神里带着一种对美好事物走向毁灭的遗憾。
“成熟，沉稳，骨子里那股不动声色的掌控力……”她一一列举着他曾经吸引她的特质，每一个词都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顾怀瑾的心上。
“可惜啊……”她拖长了尾音，眼神骤然转冷。
“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犯蠢。”
她的目光扫过一旁跌坐在地、脸色惨白的江桃，又落回顾怀瑾身上，那眼神里的嫌恶毫不掩饰。
“当着我的面，把自己弄脏。”
她微微前倾，靠近他，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最终判决，那声音娇软，却字字诛心：
“现在，你不仅上不了桌……”
“连在桌下给我垫脚的机会……”
“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