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会那个男生喘着气，把打印纸递过来的时候，手还在抖。
“广播站说……说你们得马上录感言，不然赶不上晚高峰的校园电台。”
林悦一把抢过纸扫了眼，咧嘴笑了：“哟，标题都帮我们写好了——《逆风翻盘！黑马组合勇夺Aegis冠军》？”
“他们还挺会起标题。”姜悦兮接过来看了看，嘴角微扬，“不过‘黑马’这个词用得有点勉强，咱们明明从头到尾都在榜上。”
“重点是‘翻盘’！”林悦拍她肩膀，“这词听着就爽！走走走，现在就去录，我要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有些人以为删数据就能让我们消失，结果我们直接把真相塞进全校喇叭里’！”
沈墨渊没动，低头看了眼手机。那条匿名短信还躺在收件箱里，没删，也没点开第二次。
“你发什么愣？”林悦戳他胳膊，“该你说了，你可是咱们队的‘技术嘴替’。”
“我不擅长感言。”他抬眼，“你们说就行。”
“不行。”姜悦兮摇头，“你必须说。不然听众会觉得，哦，这人就是个工具人，干完活就隐身。”
沈墨渊皱眉：“我不是……”
“对，你不是。”林悦抢话，“你是咱们队的灵魂人物，没有你那晚通宵写简化版驱动，咱们早就卡死在老机器上了。所以，去，站c位，让全校听听什么叫‘沉默型高智商男神发言’。”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点了下头。
四人往教学楼走，广播站就在三楼拐角的小隔间。门开着，里面坐着个戴眼镜的女生，正调试麦克风。
“来了？”她抬头，“五分钟准备，马上录。”
林悦一屁股坐上椅子：“我要戴耳机吗？”
“不用，直接对着麦说就行。”
“那我开始了啊。”她清了清嗓子，突然压低声音，“喂，听得到吗？这里是来自未来的警告——作弊的人，迟早会被扒光。”
姜悦兮噗嗤笑出声，赶紧捂住嘴。
“别闹。”沈墨渊低声说，“认真点。”
“我可太认真了。”林悦转头看他，“这不就是你想说的吗？”
沈墨渊顿了顿，没反驳。
眼镜女生点点头：“可以，这个开场有记忆点。来吧，正式开始。”
林悦挺直腰板：“大家好，我们是这次Aegis大赛的冠军队伍。我知道很多人现在心里都在问——怎么又是他们？他们是不是走了后门？”
她顿了顿，故意拉长语调：“答案是——没错，我们走了后门。”
姜悦兮一愣，差点笑场。
“但我们走的，是数据中心的物理后门。”林悦继续道，“就在决赛前一天晚上，有人偷偷改了评分逻辑，让我们三个人的成绩全被压到不及格线。但他们忘了，真正的代码，不会说谎。”
沈墨渊接过话：“我们提交的每一行代码，都有时间戳和哈希值。系统可以伪造数据，但造不出真实的运行轨迹。”
“所以当我们发现成绩异常时，没吵也没闹。”姜悦兮接上，“我们只是默默录了屏，截了日志，然后……发到了论坛。”
“然后全校都知道了。”林悦笑出声，“原来所谓的‘公平评分’，居然是个后台脚本说了算。”
眼镜女生听得入神，手都忘了记笔记。
“最后我想说一句。”姜悦兮语气平静，“创新不该被操控。我们参赛不是为了奖杯，而是想证明，哪怕只有一台老电脑，只要代码是真的，它就能跑出属于它的光。”
录音结束，隔间里安静了几秒。
“牛。”眼镜女生竖起大拇指，“这期节目我加推首页，标题就用林悦那句——‘作弊的人，迟早会被扒光’。”
“谢谢。”林悦得意地扬起下巴，“建议配上警笛音效。”
下楼时，天已经黑了。路灯一盏盏亮起来，照在水泥地上，映出四个人的影子。
“接下来干嘛？”林悦伸了个懒腰，“总不能就这么回家吧？这可是咱们第一次拿冠军！”
“请吃饭。”姜悦兮干脆地说，“我请。”
“不行。”林悦摆手，“这种历史性时刻，必须沈墨渊请。”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最沉默，最有愧疚感。”她眨眨眼，“心理学上这叫‘内向补偿机制’。”
姜悦兮笑出声：“你哪来的这套理论？”
“抖音刷的。”
沈墨渊叹了口气：“行，我请。但得换个地方。”
“不去食堂？”
“太吵。”他说，“去校外那家饺子馆，安静。”
三人同时看向他。
“你居然记得那家店？”姜悦兮轻声问。
“上次调试项目到凌晨，你带我去吃过。”他看着她，“韭菜鸡蛋馅，你说那是你妈的配方。”
林悦“哇”了一声，刚要起哄，被姜悦兮一巴掌拍在肩上。
饺子馆不大，但干净。老板认识他们，直接招呼进最里面的卡座。
“还是老样子？”老板笑着问。
“三份韭菜鸡蛋，一份猪肉大葱。”沈墨渊说。
“你吃猪肉？”林悦挑眉。
“偶尔。”
“他上次明明说韭菜太冲。”姜悦兮若有所思，“还偷偷挑出来。”
“那是因为你碗里全是韭菜。”
“我爱吃。”她理直气壮，“我妈说，吃韭菜的人，运气不会太差。”
林悦翻白眼：“这什么玄学？”
饺子上桌，热气腾腾。林悦夹起一个咬了一口，烫得直哈气。
“值了。”她含糊地说，“这比领奖状还爽。”
沈墨渊低头吃着，动作很慢。
姜悦兮看他：“想什么呢？”
“那张照片。”他放下筷子，“值班技术员手腕上的表，背面刻着‘techNova-07’。”
“techNova？”林悦皱眉，“那不是……赞助商之一？”
“对。”姜悦兮眼神一凝，“而且是唯一一家全程参与评分系统搭建的公司。”
“所以他们的人出现在评审办公室，不是偶然。”
林悦放下筷子：“等等，你是说，主办方和赞助商串通？”
“不一定串通。”沈墨渊说，“但至少，有人借着合作名义，把手伸进了不该碰的地方。”
桌上安静了一瞬。
“现在怎么办？”姜悦兮问。
“先不动。”他说，“他们既然敢留痕迹，就一定不怕查。我们现在冲上去举报，只会被当成闹事的学生。”
“那咱们就这么忍着？”
“不。”沈墨渊看着她，“我们等。”
“等什么？”
“等他们再出手。”
林悦瞪大眼：“你还盼着他们搞事？”
“只有他们动，我们才能抓现行。”他声音很轻，“一次是意外，两次就是证据。”
姜悦兮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你早就计划好了，对吧？”
他没否认。
“所以你昨晚熬夜改驱动，不只是防备机器老旧？”
“还有防备断网。”他说，“如果他们发现论坛爆了，一定会切断我们的上传通道。”
林悦倒吸一口冷气：“你连这都想到了？”
“我只是习惯把最坏的情况，都写进预案里。”
姜悦兮低头搅着醋碟，声音轻了下来：“可这样……你不累吗？总是往前看那么多步。”
沈墨渊没说话。
过了几秒，他伸手，把她碗里快凉的饺子夹进自己盘子里，重新放进锅里涮了涮，再放回她面前。
“不累。”他说，“因为有人会提醒我，韭菜馅要趁热吃。”
林悦“哎哟”一声，刚要开口，手机突然响了。
她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接通后，对面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你们今天在广播里说的话，最好能负责。”
林悦愣住，下意识按了免提。
声音清晰地传出来。
“我们没做亏心事。”姜悦兮直接拿过手机，“所以，你是谁？”
对方没回答，只说了一句：“明天早上八点，校务处会收到一份文件，关于你们三人违规使用外部设备的证据。”
电话挂了。
桌上四个人都没动。
林悦盯着手机屏幕，慢慢咧嘴笑了：“呵，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谁要自首呢。”
姜悦兮把手机放回桌上，抬眼看向沈墨渊：“他们要栽赃？”
“早就料到了。”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但我们没用U盘。”
“可他们能伪造记录。”
“也能被反伪造。”沈墨渊放下杯子，“我交代码的时候，顺手打了区块链存证。”
林悦猛地拍桌：“你连这都搞了？！”
“只是备份。”他淡淡道，“以防有人想抹掉我们的提交记录。”
姜悦兮看着他，忽然觉得胸口有点发烫。
她低头，夹起一个热腾腾的饺子，轻轻咬了一口。
韭菜的香气在嘴里散开。
她小声说：“我妈说得对，吃韭菜的人，运气不会太差。”
林悦正要接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学生模样的人推门进来，其中一个手里举着手机，屏幕正对着他们。
“找到了！”那人喊，“就是他们！Aegis冠军！”
老板赶紧出来：“别拍别拍，影响别人吃饭！”
“我们是校报记者！”那人亮出证件，“我们想做个专访——关于你们是怎么在破电脑上跑出九十六分的！”
林悦一拍桌子站起来：“来得好！我正愁没人听我讲段子呢！”
沈墨渊低头，默默把最后一口饺子吃完。
姜悦兮看着他，轻声问：“你还记得上次我们仨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吗？”
他抬眼，顿了顿，说：“你点了酸辣汤，林悦喝了一口说像洗锅水。”
“然后你居然喝完了。”
“我觉得还行。”
林悦在那边已经开始了：“各位，想知道怎么用八年前的老电脑吊打评委吗？第一步，你得先有个愿意为你熬夜改驱动的队友……”
姜悦兮笑着转头看她，又回头看向沈墨渊。
他正低头收拾碗筷，动作很轻。
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一条新消息弹出来：
【你们赢了这一局。但游戏还没结束。】
她没删，也没回复。
只是把手机轻轻推到了桌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