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会干事气喘吁吁地站在他们面前，话音还没落稳，姜悦兮就感觉手里的奖杯突然变得沉了。她下意识抱紧了一点，像是怕被人抢走。
“她说什么？”她问，声音不高，但语气变了。
“林悦提交了声明，说《重启》的创意是她最早提出来的，还附了聊天记录截图。”干事擦了把汗，“现在评审组要重新开会，节目组所有成员都得去说明情况。”
沈墨渊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淡淡“嗯”了一声，转身就往教学楼方向走。
“你去哪儿？”姜悦兮快步跟上。
“拿证据。”他头也不回，“她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留着原文件。”
姜悦兮脚步顿了一下。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上次排练时他还调出过一段语音备份，是林悦在一次社团讨论会上随口说了一句“现代舞加机械元素挺有意思”，结果被他录了下来，时间戳清清楚楚。
“你连这种东西都存？”她当时还笑他 paranoid（偏执）。
现在她庆幸他偏执。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几个人，包括艺术系老师和学生会主席。林悦坐在靠窗的位置，头发扎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表情。看见他们进来，她微微点头，眼神在沈墨渊脸上停了一秒，又迅速移开。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她开口，语气温柔，“但这个项目最初的灵感确实来自我高中的一个课题设想，只是后来没继续做下去。沈墨渊看过我的资料，他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全场安静。
沈墨渊把笔记本放在桌上，打开，投影连接瞬间完成。屏幕上跳出一份文档，标题是《跨媒介舞台表现形式初探》，创建时间：一年前。
“这是你发给我的。”他说，“附件里有三张概念图，分别是‘机械臂辅助芭蕾’、‘光影同步呼吸节奏’和‘观众互动式声控舞台’。”
林悦点点头：“对，这就是……”
“但它和《重启》没有任何关联。”他翻页，新的画面出现——是一段视频剪辑，内容是舞蹈社招新宣讲会上，姜悦兮拿着U盘走上台，播放了一段自己编的短舞demo，背景音乐用的就是后来《重启》的主题旋律。
“这是九月十二号，新生才艺展示。”他声音平稳，“那天你在场，还鼓掌了。”
林悦嘴唇动了动。
他又切到另一个界面，是校内论坛的帖子截图，发布时间比她的文档晚三天，标题写着：“求组队！想找技术大佬实现我的舞蹈黑科技构想！”发帖人：姜悦兮。
“创意归属以首次公开提出并组织落地为准。”他合上电脑，“我不是律师，但学校创新项目申报规则第十五条写得很清楚。”
会议室没人说话。
艺术系老师咳嗽了一声：“那……这些聊天记录呢？你说他借鉴了你的想法？”
林悦低头看了眼手机：“我只是分享了一些经验，没想到会被……直接采用。”
“你发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别忘了提一句这是受我启发’。”沈墨渊看着她，“我没忘，所以我没申报个人奖项。”
空气凝住。
学生会主席干笑了两声：“那……这事基本清楚了？”
“等等。”姜悦兮忽然开口，“我想问个问题。”
所有人都看向她。
“林悦学姐，”她语气很轻，“如果今天拿奖的是别人，你会站出来争吗？”
林悦抬眼，似乎没想到这个问题。
“你会不会觉得，只要是沈墨渊参与的项目，你就该有一份？”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空调运转的声音。
林悦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句：“我只是想争取属于我的部分。”
“可你从来没付出过。”姜悦兮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很稳，“你没来过一次排练，没改过一帧程序，连彩排那天都是路过看了一眼就走了。你现在说这是你的idea，就像考试抄了别人草稿，还要求加分一样。”
林悦的脸白了。
沈墨渊伸手轻轻按了下她的手腕，示意她别再说下去。
但他自己却开了口：“高中三年，你问我作业、陪我吃饭、帮我整理笔记，我都记得。但我从没给过你任何错觉。进了大学，你也看到了我喜欢谁。你可以不服，可以努力赢过我们，但不该用这种方式。”
林悦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一声刺耳的响。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下：“所以，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心机女，对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你的话就是这个意思。”她声音有点抖，“我喜欢你这么久，难道连争取一下都不行吗？”
没人回答。
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倒扣在桌上：“那份声明……我撤回。”
说完转身就走。
门关上的那一刻，姜悦兮才发觉自己手心全是汗。
散会后，她在走廊拐角看见林悦站在饮水机旁，低着头喝水，肩膀微微起伏。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你还好吗？”
林悦抬头，眼神复杂：“你觉得呢？当众被扒得一干二净，还要装大度认错，你说我好不好？”
姜悦兮没接这话。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林悦自嘲地笑了笑，“我一直以为，只要我比你优秀一点，他就会回头看我一眼。所以我拼命拿奖学金、参加比赛、当社团负责人……可他从来不在乎这些。”
“因为他喜欢的不是成绩单。”姜悦兮轻声说，“是你这个人有没有温度。”
林悦怔住了。
“你喜欢他没错，但方式错了。”她顿了顿，“真正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希望他开心，而不是非要得到他。”
林悦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问：“他是不是也这么劝过你？”
“没有。”姜悦兮摇头，“他是用行动告诉我的。比如我跳错动作，他不会说‘你怎么又错了’，而是默默重放十遍音乐等我跟上；比如我害怕上台，他就提前一天守在后台调试设备，直到凌晨两点。”
她笑了笑：“他不是完美男友，但他让我觉得，被爱是一件很踏实的事。”
林悦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杯边缘。
“其实……我昨天晚上删掉了所有关于他的聊天记录。”她声音很小，“本来想彻底放下，可看到你们拿奖，我又控制不住。”
姜悦兮没说话，只是从包里掏出一颗薄荷糖，递给她。
“吃颗糖吧，苦久了，换换口味。”
林悦接过，没笑，也没道谢，但指尖捏着糖纸的动作缓了下来。
第二天中午，姜悦兮在食堂碰见陆羽。
“听说了啊，林悦那出戏唱砸了。”他咬着筷子，“真是何苦呢？”
“别这么说。”她搅着碗里的汤，“她也只是太想要了。”
“太想要就可以不择手段？”陆羽挑眉，“你要再这么善良下去，迟早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她笑笑没答。
下午舞蹈社开会，社长宣布电视台采访照常进行，但增加一个环节：主创访谈。需要姜悦兮和沈墨渊一起出镜，讲讲合作过程。
“顺便澄清一下最近的传言。”社长意味深长地说。
排练室里，沈墨渊正在检查摄像机角度。
“你说她真能放下吗？”姜悦兮靠在门边问他。
“我不知道。”他调整三脚架，“但至少，她愿意撤回声明，已经是改变了。”
“你觉得她会祝福我们吗？”
“不一定。”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但有些人，不需要祝福也能幸福。”
她撇嘴：“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凡尔赛？”
“我说的是事实。”他走近几步，把耳机戴在她头上，“来，试音。”
耳机里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测试，一、二、三。”
她忍不住笑：“你念台词的样子像极了AI语音。”
“那你删掉好了。”他面无表情地递过手机，“我已经录好了。”
“我才不删。”她抱住手机，“这是我今天的快乐源泉。”
傍晚收工时，天边泛着橘粉色的光。两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路过公告栏，发现上面贴了一份新的公示名单——《年度优秀学生创新项目最终认定结果》。
《重启》在榜首，负责人：姜悦兮、沈墨渊。
下面是指导老师栏，原本写着“林悦（代）”的地方，被人用红笔划掉了，旁边手写着一行小字：“暂缺，后续补录”。
姜悦兮盯着那行字看了会儿：“你不打算让她挂名？”
“项目全程她没指导过一次。”他语气平静，“荣誉可以分享，但不能造假。”
她点点头，正要走，忽然看见公告栏角落贴着一张便签纸，字迹娟秀：
【《重启》音乐采样建议：第三段高潮可加入心跳频率同步设计，增强沉浸感。
——L】
下面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她愣了一下，转头看他：“这是……？”
沈墨渊看了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她昨晚发我邮箱的。”
“你还收了？”
“有用的东西，为什么不看。”他抬步往前走，“而且，这才是她该做的事。”
姜悦兮追上去，挽住他胳膊：“沈墨渊。”
“嗯？”
“我觉得，今天不只是我们的胜利。”
他侧头看她。
她笑着说：“也是她的开始。”
风吹过公告栏，那张便签的一角轻轻翘起，像一只即将起飞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