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梦娘留下的梦网在当铺柜台上方轻轻摇曳,折射出的七彩光斑在墙壁上投下变幻的图案。我盯着那些光斑出神,思绪却飘向了织梦娘临走时那欲言又止的神情。
阿七,吃点东西吧。胡离推过来一盘刚蒸好的米糕,热气腾腾的米香混合着淡淡的桂花香。自从织梦娘教她用梦网编织幻境后,她做的食物似乎更了。
我拿起一块米糕咬了一口,顿时愣住——这味道,竟然让我想起了爷爷还在时,每年冬至都会做的红糖糍粑。
怎么了?胡离歪着头看我,尖尖的耳朵抖了抖。
这米糕......我指着盘子,有爷爷的味道。
胡离眼睛一亮:真的?我只是按照织梦娘教的方法,把揉进了面团里。她兴奋地搓着爪子,看来真的有效!
苏挽飘过来,好奇地绕着梦网转圈:老板,你说织梦娘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守镜人是谁呢?
我摇摇头:可能她也不知道,或者......我看向挂在墙上的断剪,有些事不能说破。
玄夜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口,黑眸盯着梦网:那网里藏着东西。
什么?我站起身。
他走过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梦网。随着他的动作,网中几个原本黯淡的光点突然亮了起来,组成一个奇怪的图案——像是一面破碎的镜子。
这是......
线索。玄夜收回手,黑眸中闪过一丝红光,织梦娘给我们留了路标。
沈晦从门外进来,银发上还沾着晨露:查到了。破镜盟最近在城东活动,他们似乎也在找归墟镜。
破镜盟?我皱眉,就是那个戴面具的黑衣人所属的组织?
沈晦点头:一群疯子,认为打破所有镜子就能让世界回归。
我嗤笑一声:那他们应该先把自己的面具摘了。
胡离突然惊呼一声:阿七!快看梦网!
我们同时转头,只见梦网上的光点图案正在变化,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那人穿着古怪的长袍,手中捧着一面镜子,镜面却是漆黑的。
守镜人......苏挽小声惊呼。
就在这时,梦网突然剧烈震动,所有光点瞬间熄灭,只剩下一个红点孤零零地亮着,位置正好在城东。
看来我们的目标一致。玄夜冷笑,破镜盟和守镜人都在城东。
沈晦的月光长枪已在手中:现在出发?
我犹豫了一下,看向胡离和苏挽:你们能守住当铺吗?
胡离挺起胸膛,九条尾巴齐齐竖起:放心!有梦网在,那些执念物都老实得很。
苏挽也连连点头:我会帮胡离姐姐的!
我取下梦网,小心地折好收进怀里:那我们——
话音未落,当铺的大门突然被撞开,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跌了进来。是巷婆!她的黑袍破烂不堪,右臂不自然地扭曲着。
快......走......她嘶哑地喊道,影主......挣脱了封印......他派出了影噬者......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巷婆身后的阴影突然扭曲膨胀,一个巨大的黑影如液体般从地面升起,化作一个三米多高的怪物。它没有明确的五官,只有一张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
影噬者!玄夜厉声喝道,退后!它能吞噬一切光影!
沈晦的月光长枪第一时间刺出,却在接触到怪物的瞬间被了——不是折断或击退,而是真真切切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我的枪!沈晦震惊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
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啸,朝我们扑来。胡离的狐火、苏挽的灵光攻击全都如泥牛入海,不起任何作用。
没用的,巷婆虚弱地说,普通攻击伤不到它......
眼看怪物逼近,我本能地举起剪刀。这次,剪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红光,如利箭般射向影噬者。怪物痛苦地嘶吼着,被红光击中的部位出现了明显的空洞。
有效!胡离欢呼。
但我的喜悦没持续多久。使用剪刀消耗太大,刚才剪断恶缘的反噬还未完全消退,现在又强行催动力量,我感到一阵眩晕,差点跪倒在地。
阿七撑不住了!胡离急道。
玄夜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用我的力量。他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决然,影谷守门人可以暂时借力给裁断师。
不等我回应,一股冰凉的能量已经顺着玄夜的手传入我的体内。奇怪的是,这种能量与我的裁断之力并不排斥,反而完美融合,形成一种全新的暗金色光芒。
现在!玄夜喝道。
我瞄准影噬者的胸口,全力一击!暗金光束如利剑般刺入怪物胸口,精准地切断了那条核心黑线。
影噬者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身体开始崩溃,像融化的沥青般瘫在地上,最终化为一滩无害的阴影。
静。当铺里只剩下我们急促的喘息声。
阿七!你的手!胡离惊呼。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被剪刀的反噬灼伤,皮肤焦黑,隐约可见骨头。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疼,只有一种麻木的灼热感。
沈晦立刻过来查看:必须立刻处理,这伤口上有影毒。
玄夜却盯着我的伤口,黑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等等......看他的血。
我低头看去,发现伤口渗出的血不是红色,而是泛着金光的暗红色。更奇怪的是,那些血滴在地上后,竟然像有生命一般蠕动着,组成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和梦网上出现的破碎镜子图案一模一样。
这是......我声音发颤。
血脉印记。巷婆挣扎着坐起来,林家的血脉......与归墟镜有关。
我突然想起织梦娘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父亲笔记中那些语焉不详的记载。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守镜人......我喃喃道,是林家的人?
巷婆点点头,又摇摇头:曾经是。但现在......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镜子已经碎了太久......
玄夜突然单膝跪地,黑眸直视巷婆:师父,您知道些什么?
师父?我震惊地看着巷婆。她是玄夜的师父?
巷婆苦笑:夜儿,有些事我本该早点告诉你......她艰难地抬起完好的左手,在空中画出一个复杂的符号,归墟镜不是一面镜子,而是一个人。
什么?我们异口同声。
林家的血脉......天生就是镜子。巷婆的呼吸越来越弱,阿七,你父亲没告诉你吗?你们一族......生来就是为了映照世间真相的。
我如遭雷击,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常说的话:阿七,记住,我们林家人,最重要的不是能看见什么,而是敢不敢面对镜中的自己。
所以归墟镜......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就在你体内。巷婆说完这句话,终于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当铺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着我,目光复杂。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些泛着金光的血液还在缓缓流动,组成那个破碎镜子的图案。
玄夜突然笑了,那笑容带着几分释然:难怪剪刀会选择你。
沈晦的表情则异常凝重:如果真是这样,破镜盟和影主的目标就不仅仅是归墟镜了......
而是我。我轻声说,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胡离突然扑过来抱住我: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们的阿七!
苏挽也飘过来,灵体散发出温暖的光:我们会保护老板的!
我看着他们,心中的迷茫渐渐被某种决心取代。无论我是谁,无论背负着什么使命,至少此刻,我不是一个人。
那么,我握紧剪刀,感受着它与我的血脉共鸣,我们该怎么做?
玄夜和沈晦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去找守镜人。
我摇头,想起巷婆的话,我想,我们该先找到我自己。
窗外,夕阳西沉,最后一缕阳光照在我的伤口上,那些金色的血液突然变得无比明亮,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我们所有人惊愕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