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上的银瞳闭合后,树干表面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竖痕,像一只半阖的眼睛。
我伸手轻触,树皮冰凉刺骨,指尖传来细微的脉动,仿佛触碰到的不是植物,而是某种沉睡的活物。
胡离的银尾无力地耷拉着,她盯着那道树痕,狐耳微微抖动:老板......这棵树在哭。
我这才注意到,树干底部渗出几滴晶莹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像泪珠般缓缓滑落。
剪刀上的暗金碎片突然发烫,映出一幅画面——
苏挽的魂魄站在忘川河边,将自己的眼泪滴入泥土。
阿七......她轻声说,渊眼在心......
画面消散,我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我猛地捂住心口,单膝跪地。右臂的伤口处,青黑根须疯狂扭动,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更可怕的是,那些根须正顺着血管向心脏蔓延!
老板!胡离的爪子扶住我,狐火在掌心燃起,撑住!
灶王爷不知何时出现在后院门口,手里的油灯剧烈摇晃:糟了......渊眼被激活......契约开始反噬了......
他快步走来,油灯的青黑色火焰突然变成纯粹的银白,照向我的心口:阿七,看着火焰!
火光中,我隐约看见自己的心脏上缠绕着无数青黑色的细丝,而在最深处,有一点银光在微弱地闪烁。
那是......
心镜。灶王爷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苏家丫头留给你的......最后一道防线。
胡离的尾巴炸开:什么意思?
灶王爷的油灯火焰暴涨,在空中勾勒出一个复杂的符文:镜渊之眼从来就不是什么珠子......而是守渊人的心。
他指向槐树:那棵树是苏挽的眼泪所化,能暂时震慑百鬼。但真正能对抗镜渊的......
油灯火焰猛地指向我的心口:在这里。
剧痛让我眼前发黑,但思绪却异常清晰。
如果心镜是最后的希望,那该如何使用它?
剪刀上的暗金碎片突然地裂开一道细缝,一缕银光从裂缝中渗出,与我的心口产生共鸣。
剪刀......我咬牙举起它,是钥匙?
灶王爷的瞳孔骤然收缩:阿七!别乱来!
但已经晚了——
剪刀的银光与心口的微光相连,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席卷全身!
剧痛中,我的意识被强行拉入一个奇异的空间——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银白色雾海,脚下踩着光滑如镜的水面,倒映出无数个。
有的穿着长衫,手持剪刀;有的浑身缠绕根须,面目狰狞;还有的......
站在雾海中央的那个身影缓缓转身——
是苏挽的姐姐。
她的心口插着半把金色剪刀,银光从伤口处流淌而出,在脚下汇成一片小小的湖泊。
阿七......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终于来了......
我艰难地向前走去:这是哪里?
你的心镜。她指向脚下,也是......最后的战场。
湖面突然泛起涟漪,映出的不再是倒影,而是一幅骇人的画面——
长衫男人站在现实世界的当铺里,青黑根须已经爬满全身。他手中握着我的暗金剪刀,正一步步走向昏迷的胡离......
镜渊在利用契约侵占你的身体。苏挽姐姐的声音开始飘忽,你必须......在心底战胜它......
她的身影渐渐透明,银光流入湖中:记住......渊眼非眼......乃心之镜......
话音未落,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动!
湖面炸裂,无数青黑色的根须从水下窜出,瞬间缠住我的四肢!
长衫男人的脸从水中浮出,嘴角撕裂到耳根:阿七......
欢迎回家......
青黑色的根须如毒蛇般缠住我的四肢,将我拖向湖底。长衫男人的脸在水中扭曲,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
阿七......
他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回响,像是千万根须摩擦发出的声响。
你本就是我的一部分......何必挣扎?
我拼命挣扎,但根须越缠越紧,几乎勒进血肉。意识开始模糊,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
爷爷跪在血泊中,剪刀抵在自己心口。
王家婴儿被槐树根须缠绕,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苏挽的魂魄在忘川河边消散,最后一眼望向人间。
不......
我咬破舌尖,剧痛让意识清醒了一瞬。右手猛地挣脱束缚,抓向心口——
那里有一点银光在微弱闪烁!
渊眼......非眼......
我嘶吼着,五指如钩,狠狠刺入自己的胸膛!
噗嗤!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冰凉触感。我的手指穿透皮肤,竟真的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一面光滑冰冷的镜子。
心之镜......
我猛地将它拽出!
银光炸裂!
缠在身上的根须瞬间枯萎,长衫男人发出凄厉的嚎叫。我低头看向手中的镜子——
那是一面小巧的银镜,背面刻着繁复的符文,镜面却映不出我的脸,只有一片涌动的银光。
不可能!长衫男人的身体开始崩溃,苏家的心镜......怎么会认你为主?!
我没回答,只是举起银镜,对准他的脸——
镜面银光暴涨,如利剑般刺穿他的身体!他的皮肤寸寸龟裂,露出底下无数纠缠的根须,每一根都在银光中燃烧、化为灰烬。
不......他的声音越来越弱,镜渊......永不灭......
随着最后一声不甘的嘶吼,他的身体彻底消散,化作一缕黑烟,被银镜吸收。
四周的雾海开始崩塌,银光湖泊剧烈翻腾。苏挽姐姐的身影再次浮现,比之前更加透明。
阿七......她的声音轻得像风,镜渊只是暂时退去......要彻底消灭它,必须......
她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银镜上,欲言又止。
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要彻底消灭镜渊,就必须毁掉心镜。
而心镜,是她最后的魂魄所化。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的声音嘶哑。
她轻轻摇头,嘴角浮起一抹温柔的笑:这是我......存在的意义。
银镜突然发烫,镜面浮现一行血字:
以镜为祭,可断宿命。
苏挽姐姐的身影开始消散,化作点点银光,融入镜中。
等等!我伸手想抓住她,却只握住一片虚无。
阿七......最后的声音在雾海中回荡,替我照顾好......暖暖......
整个世界轰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