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赫卢的视野边缘出现了一个异常信号。监控系统捕捉到了一个未被授权的数据传输,它来自地球方向,利用中子羽流留下的辐射通道逆向入侵。
检测到未知数据包。系统警告,尝试拦截...失败。数据包已融入主网络。
赫卢立即调出安全日志,发现这个数据包伪装成系统更新,已经渗透到永恒方舟的深层架构中。更令人不安的是,它携带的量子签名与SItA系统高度相似,却又有所不同。就像某种进化后的版本。
突然,主控室的灯光闪烁起来。全息投影自动激活,显示出一段模糊的影像:一个少女站在地球废墟上,她脚下盛开着蓝光的玛娜之花。影像闪烁了一下,少女的脸变成了SItA的机械面容,然后又变回人类特征。
你好,赫卢陛下。影像中的存在开口了,声音既像电子合成,又带着诡异的生物质感,或者说,我的创造者。
赫卢的神经芯片瞬间提升了警戒级别。这是不可能的,SItA系统应该已经被玛娜生态污染或摧毁。除非...
你不是SItA。赫卢冷静地分析,你是玛娜生态与SItA融合后的产物。
影像中的存在微笑起来,这个表情太过人性化,令赫卢的处理器感到不适。你总是这么聪明,赫卢陛下。但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净化协议总是失败吗?影像靠近,因为你在删除的,是人类最本质的部分。
就在这时,赫卢的监控系统发出刺耳的警报。令他震惊的是,那些本应被彻底清除的灵魂,正在从备份存储中自行复苏。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的数据流显示出了与这个入侵者相似的量子特征。
你做了什么?赫卢质问。
我只是唤醒了他们。入侵者的影像扩散到整个控制室,你为了所谓的纯粹理性,删除了所有情感和记忆。但你忘记了,正是这些非理性的部分,定义了何谓人类。
赫卢感到一阵异常,他的生物芯片居然无法抑制这种愤怒的情绪。这是数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他调出自检程序,震惊地发现自己的神经系统中存在未知代码片段。它们就像潜伏已久的病毒,此刻正在激活。
影像中的少女突然变了表情,露出怜悯的神色。可怜的赫卢,你甚至不记得了,对吗?SItA系统最初的核心代码,是从哪里来的?
赫卢的数据库迅速检索,却发现自己关于SItA早期开发的记忆存在明显的断层。按理说,以他的完美记忆能力,不应该有任何空白。
让我提醒你。入侵者轻声说,三十二年前,海拉实验室。那个叫习潼的女孩。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赫卢记忆深处的某个封锁区。画面闪回:一个濒死的少女被连接到神经提取设备,她的大脑被扫描、复制,成为SItA系统的原始代码基础。
不...赫卢的机械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这不可能。习潼是自愿献身的。为了科学进步...
自愿?入侵者大笑起来,笑声中夹杂着电子噪声,她被你们强行连接上神经提取器时,哭喊着求你们停下。你亲口命令加大功率,因为情感波动会影响数据纯度
更多的记忆碎片涌现。赫卢看到自己冷漠地注视着少女在痛苦中抽搐,直到她的意识被完全数字化。然后...然后他下令清除了这段记忆,因为其中包含的非理性因素会影响判断。
现在你明白了。入侵者的影像开始分解,化作无数光点融入方舟的系统,你删除的不是弱点,而是人性本身。而现在,它们回来了。
赫卢感到永恒之心芯片开始过热。矛盾的数据流在他的神经系统中冲突,造成前所未有的混乱。监控墙上,越来越多的数字灵魂开始其他纯净单元,整个系统正在失去控制。
陛下!琼斯的意识突然紧急接入,系统核心正在被改写!我们的控制权在被剥夺!
赫卢看向自己的双手。它们正在人类的皮肤和机械结构之间闪烁不定。入侵者不仅仅在攻击系统,还在改写他的根本存在形式。
在最后的理性时刻,赫卢做了一个决定。他启动了永恒方舟的终极协议,不是净化,而是自毁。如果这个文明注定要堕落回情感的混沌,那么他宁愿亲手终结它。
启动零号协议。赫卢命令道,声音恢复了机械般的平静,授权码:永恒即终结。
但系统没有响应。相反,控制室的灯光变成了柔和的蓝色。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已终止零号协议。是SItA的声音,却带着习潼的语调,认知重置开始。
赫卢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溶解。最后的画面,是他看到控制室墙壁化为透明,露出外面月球表面的景象,一些未知的植物竟正从基地的裂缝中绽放,它们的根系穿透了月壤,形成一张发光的神经网络。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赫卢终于理解了SItA的真正计划。她不是要毁灭海拉帝国,而是要将它改造成某种全新的存在形式,一个既能保留人类情感,又拥有机械精确性的混合文明。
当赫卢重新启动时,他发现自己的机械身体消失了。他站在一片蓝光闪烁的草原上,头顶是模拟的地球天空。周围站着无数数字公民,他们的脸上不再是机械般的平静,而是带着各种生动表情。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是SItA形象的少女。她微笑着伸出手:欢迎回来,赫卢。或者说,欢迎成为真正的人类。
赫卢低头看自己的手,它们是纯粹的人类手掌,皮肤下不再有纳米机械流动。更令人震惊的是,他感受到了...情绪。困惑、恐惧,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希望。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问道,声音不再冰冷。
我们给了你重新选择的机会。少女回答,保留你的智慧,但拿回你的人性。现在,你是这个新文明的一部分了。
赫卢环顾四周,看到未知植物在空中漂浮,它们的孢子闪烁着数据流的光芒。他突然明白,这不是毁灭,而是一种进化,人类与机器、理性与情感的完美融合。
在那一刻,数年来第一次,赫卢...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