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娟失笑，“不是你还能是我啊！”
“你这孩子！为了个保送名额天天挑灯夜读的，一收到通知书就病倒了！”
“你知不知道你发烧这三天可把你奶奶急坏了！”
程依依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一细想，好像又没什么不对。
努力了一年多，终于把全省唯一的保送名额拿到手了！
这根弦一松，她就突然病了。
发了三天烧，脑子里都烧成了浆糊，整个人都混沌得不行。
林娟站起身，啪嗒一下将床头的开关按下，白炽灯瞬间将昏黄的房间照亮。
“行了！我摸着你这烧应该是退了！我去盛饭，你赶紧起来吃点饭再睡，你奶奶做了你最爱吃的回锅肉！”
程依依愣愣地看着林娟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微微一扭头就看到了床对面贴满了“三好学生”、“第一名”奖状的粗糙白灰墙。
墙角还放着个有些破旧的立式书柜，里面放满了书。
旁边的木质书桌上整齐地垒着一摞课本，正中央摆着一封印刷精美的录取通知书……
程依依下床，汲着拖鞋走到书桌旁。
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个课本翻开，看着里面密密麻麻的笔记，程依依低声呢喃，
“在深山里待了两个月，这么久没刷题，突然还有点怀念……”
话刚出口，程依依猛的一愣，
“什么深山？我不是放暑假后就一直在家的么？”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凌乱的画面。
尾巴十分漂亮的小松鼠、磨盘大小的灵芝、好吃的枣子……
程依依眉头紧蹙，这好像是她昨晚做的梦。
那个梦，好真实，就像……
“依依！快点出来吃饭了！”
林娟的呼喊声打断了程依依的沉思，她回过神快步走出房间，“来了！妈妈！”
堂屋被一盏暖黄色的吊灯笼罩着，空气里全是回锅肉的香味，父亲程国军听到声音转回头来，
“乖女儿！好些没得？”
程依依一愣，然后猛地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满脸的惊喜和不可置信，“爸！你醒了？”
程国军一愣，表情有些莫名，“啥子醒了？你这娃说啥子胡话哦！”
他伸手在程依依的头顶上揉了揉，
“好了！最近工地上忙，我们乖乖好久没见爸爸，想我了是不是？”
熟悉却又带着点陌生的动作和腔调，程依依倏地就红了眼眶。
爸爸已经好久没这样摸着她的头跟她讲话了……
“哎哟！囊个还哭了耶？”
粗糙的指腹擦过脸颊，有点疼，但是很暖。
程依依的泪水汹涌而出，她猛地冲进程国军的怀里，声音因为哽咽而微微发抖，
“爸爸！我好想你啊……”
程国军一下一下地拍着程依依的背，语气里带着点无奈，
“大女娃儿了，还撒娇！”
“好了好了，莫哭了！等哈你奶和你妈看到了，又要笑你是黄狗飙尿……”
林娟和秦玉珍端着饭菜走出来，看到父女俩抱在一起的样子都是一愣，
“不就一周没回来吗，至于这么黏黏糊糊的么！”
秦玉珍把鸡汤放在桌子上，自己在主位上坐下来，
“好了好了！程狗狗！快莫抱到你爸爸了，吃饭！肉都冷了！”
程依依不好意思地从程国军的怀里退出来，因为大哭过一场，脑子有些发晕。
林娟一把扶住身体微微摇晃的程依依，
“你看你！就几天没见哭什么嘛！好像我跟你奶在家虐待你了一样！”
林娟狠狠地瞪了一眼程国军，
“你也是！”
“依依病都还没好呢！你也不知道劝着点！”
程国军讪讪地挠了挠头，“是是是！领导说得对！我错了！”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程依依的碗里，“快！乖乖，多吃点肉身体就好了！”
秦玉珍也拿了个空碗准备舀鸡汤，
“来，乖孙，奶奶专门给你炖的老母鸡，营养好得很，你喝碗汤什么病都好了！”
程依依连忙起身伸手过去拿勺子和碗，
“奶奶，我自己来！你眼睛不好，等会小心烫到手。”
桌上的三人都是一愣，林娟没好气地轻拍了下程依依的背，
“你这娃今天是咋回事，怎么净说胡话呢！你奶那眼睛山对面的树都能看清，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天天点灯熬夜的，眼睛都要看瞎了！”
程国军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吃饭莫说娃儿！我们乖乖生病了嘛，脑壳有点昏，正常的！”
秦玉珍也笑着帮腔，“就是！快吃嘛，冷了就不好吃了！”
林娟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拿起筷子夹了个鸡腿放到她的碗里。
程依依神情怔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小小的堂屋里菜香四溢，欢声笑语，一切都是那么温馨和谐。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却像是被谁狠狠揪了一把一样，又酸又疼，眼眶也一直隐隐发热……
吃过饭，简单洗漱之后，程依依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让她特别想出门。
“妈！我去一趟市里学校！”
林娟正在灶屋洗碗，闻言连忙追出来，
“不是都放假了吗？你还去学校干什么？去市里坐车要4个小时呢！你晚上住哪儿啊！”
程依依愣了愣。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去学校，可是冥冥中好像有个声音一直在说，让她一定要去一趟市里。
“我……”
“我去跟老师说一声通知书拿到了！”
林娟满脸担心，
“电话说不行吗？你还病着呢！”
程依依摇头，不行！她必须要去！
林娟看她这样，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行吧行吧，拗不过你！你要去就去吧！”
她正要转身回屋，突然又停下来转过身，从兜里掏出三百块钱来，
“记得给你们老师买点水果，感谢她这两年这么照顾你！”
“行了！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程依依看着林娟的背影默默点头，
“我知道了……”
红沙市是栖霞省的省会，是全省经济、教育最发达的地方。
程依依能进红沙市的高中读书，是因为她一年就学完了初中三年的课程，越级被红沙一中特招进去的。
她站在学校的马路对面，看着熟悉的校门，突然有些恍惚。
她这么拼命读书是为了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