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之上流云缱绻。
日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下，落在两人交握的指尖，漾开淡淡的暖意。
穆心玥话一出口，便觉耳尖发烫，忙不迭抽回手。
紧接着她转身面朝下方的密林，故作镇定地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埃。
方才那番话，像是耗尽了她积攒许久的勇气，连脊背都绷得笔直，生怕齐云遥瞧出半分异样。
齐云遥捏着掌心三枚还带着余温的特制令牌，指尖微微发颤。
她望着穆心玥那抹刻意疏远的白衣背影，喉间发紧，竟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
自穿越而来，她步步为营，只想着避开原着的悲剧，从未敢奢望穆心玥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可以胡思乱想”。
这轻飘飘的七个字，像是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荡开层层涟漪。
齐云遥攥紧令牌，指腹摩挲着令牌边缘的纹路，忽然轻声笑了出来。
带着几分释然，又掺着些许不敢置信的雀跃。
她缓步走到穆心玥身侧，偏头望她，眸中盛着细碎的光。
“阿玥，你这话，我可当真记下了。”
穆心玥被她看得心头发慌，猛地抬眸，却撞进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眸里。
那眼眸较之往日多了几分鲜活，褪去了伪装的病娇痴缠，只剩下真切的欢喜，竟让她一时失了神。
待回过神来，她又摆出惯常的清冷模样，轻哼一声：
“记下便记下，难不成我还会反悔？”
话虽如此，她却下意识放慢了脚步，与齐云遥并肩朝着密林深处飞去。
山河图小世界的灵气本就浓郁，此刻伴着身旁人的气息，竟让穆心玥觉得连呼啸的风都柔和了几分。
两人飞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前方忽然传来灵力碰撞的声响。
齐云遥眸光一凝，抬手按住穆心玥的手腕，示意她暂缓前行。
透过层层枝叶望去，只见三名弟子正围着一个少年缠斗。
少年手中紧紧攥着一枚特制令牌，显然是被人盯上了。
“是外门的弟子，”穆心玥认出那少年的服饰，眉头微蹙，“看这架势，是想强抢令牌。”
齐云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那三名弟子招式狠辣，显然没打算留手。
她指尖泛起淡淡紫光，正欲出手，却被穆心玥拦了下来。
“等等，”穆心玥眸色沉了沉，“那三人袖口绣着青竹纹，是谢知鱼的旧部。”
齐云遥心中一凛。
谢知鱼叛逃后投靠了鬼灵门，她的旧部竟还留在合欢门，甚至敢在试炼中明目张胆地伤人。
看来这些人是仗着谢知鱼的残余势力，想在试炼中浑水摸鱼。
若不彻底解决，日后怕是会生出更多事端。
“既如此，便没必要手下留情了。”
齐云遥嘴角勾起一抹冷意，素手轻扬。
数道紫色剑光自指尖疾射而出，直取那三名弟子的手腕。
那三人正专注于围攻少年，忽觉手腕一麻，手中法器竟脱手而出。
他们惊怒交加，扭头望去。
见是齐云遥与穆心玥，他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为首的弟子强作镇定，拱手行礼。
“穆、穆师姐！齐师姐！”
“我等只是与这位师弟切磋，并无恶意。”
穆心玥踏空而下，落在少年身旁，目光冷冽地扫过三人。
“切磋？”
“切磋需得动用噬魂钉？你们是把合欢门的门规忘得一干二净了？”
噬魂钉是五毒教的阴毒法器，一旦刺入体内，会蚕食修士的灵力，寻常弟子根本承受不住。
那弟子被戳穿谎言，额头渗出冷汗，还想辩解，却见齐云遥已然走到跟前。
齐云遥垂眸望着他，眸光流转间，媚术悄然施展。
那弟子只觉眼前人影一晃，齐云遥的面容竟变得愈发娇媚。
那双眸子像是含着春水，让他心神一晃，下意识便想坦白一切。
“是谁让你们在试炼中伤人的？”
齐云遥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那弟子眼神迷离，张口便要回答，却被身旁的同伴猛地拽了一把。
另一名弟子反应过来，厉声喝道：“休要中了她的媚术！”
可此刻已然迟了。
齐云遥指尖灵力一闪，一道灵印落在那为首弟子的眉心。
他瞬间清醒过来，却只觉识海剧痛，先前被媚术勾起的记忆碎片疯狂涌现。
是谢知鱼离开前，暗中吩咐他们在试炼中针对穆心玥与齐云遥，若有机会，便取两人性命。
那弟子疼得跪倒在地，冷汗直流。
“是谢师姐！”
“谢师姐说，若能除掉你们，她便会向鬼灵门求请，带我们离开合欢门！”
穆心玥闻言，眸色彻底冷了下来。
谢知鱼叛逃后，竟还想着算计她们，当真不知死活。
她抬手祭出飞剑，就要了结这三人，却被齐云遥拦住。
齐云遥轻声道：
“留着他们还有用。”
“让他们带着话回去，告诉那些还念着谢知鱼的人，再敢作祟，便不是废了灵力这么简单了。”
说罢，她屈指一弹。
三枚灵力凝成的禁印分别落在三人丹田处。
那三人只觉体内灵力瞬间滞涩，脸色惨白如纸，哪里还敢多言，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此处。
那被救下的少年连忙冲着两人躬身行礼：“多谢穆师姐、齐师姐救命之恩。”
“无妨，”穆心玥摆了摆手，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令牌上，“你这令牌，可愿与我们交换？”
少年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忙将令牌递出：
“师姐若是需要，尽管拿去便是，晚辈不敢要交换之物。”
齐云遥却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瓶疗伤丹药，塞到少年手中：
“令牌我们收下，这丹药你拿着”
“方才噬魂钉的余毒还在你体内，服下丹药可解。”
少年接过丹药，感激涕零，又行了一礼才匆匆离去。
待少年走后，穆心玥望着齐云遥的侧脸，忽然问道：
“你方才为何不让我杀了他们？留着也是后患。”
齐云遥转过身，眸中带着几分狡黠。
“后患自然要除，但不是现在。”
“谢知鱼的旧部定然还有不少，今日放了他们，便是让他们回去传个话，也好让那些人知道，我们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穆心玥闻言，心中微动。
从前只觉齐云遥心思缜密。
如今才发现，她不仅有谋略，还多了几分狠厉之外的考量。
这般鲜活的模样，竟比往日那副病娇姿态更让人心动。
穆心玥耳尖微红，刻意移开目光。
“你倒是想得周全。”
“试炼快结束了，我们再寻几枚令牌便回去吧。”
齐云遥点头应下，两人继续在密林中游荡。
余下的路程倒也顺遂，只遇到几个零星的弟子。
见是她们二人，要么主动交出令牌，要么仓皇逃窜，竟再无人敢挑衅。
临近试炼结束的时辰，齐云遥手中的令牌已攒了足足八枚，穆心玥手中也有六枚。
两人正欲朝着山河图出口飞去，齐云遥识海中忽然传来白狐的声音：
“丫头，小心些，有人在窥探你们。”
齐云遥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地朝着四周扫视一圈，却并未察觉异常。
她压低声音，在识海中问道：
“前辈，是何人？”
白狐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
“气息很隐蔽。”
“像是合欢门的高阶修士，修为至少在元婴期以上。”
元婴期修士？
齐云遥瞬间便想到了穆司意。
除了这位门主，合欢门内再无第二人有如此深厚的修为。
穆司意为何会窥探她们？
难道是察觉到了什么？
齐云遥放缓脚步，凑到穆心玥耳边轻声道：
“阿玥，有人在跟着我们，可能是宗门的长老。”
穆心玥闻言，眸光一沉，不动声色地施展神识探查。
她的修为虽不及元婴期，却也能隐约感知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
那威压带着几分熟悉的气息，让她心头一紧。
是母亲穆司意。
穆心玥握住齐云遥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别慌，母亲不会轻易动手，许是在观察试炼情况。”
齐云遥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心头一跳，却也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两人不再多言，加快速度朝着出口飞去。
不多时，便看到前方闪烁着柔和的光晕。
正是山河图的出口。
顾白青与几位长老早已等候在那里。
见众弟子陆续飞出，顾白青清了清嗓子，扬声说道：
“试炼结束，诸位弟子将令牌交上来，待统计完毕便公布排名。”
弟子们纷纷上前交出令牌，齐云遥与穆心玥也不例外。
齐云遥刻意将令牌数报少了三枚，只交出五枚。
穆心玥见状，也只交出四枚。
顾白青接过令牌，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却并未多问，只是让弟子统计排名。
片刻，排名便公布出来。
齐云遥位列第五，穆心玥位列第三。
这个结果既不算扎眼，也不算落后，恰好符合两人的预期。
“此次试炼排名前三的弟子，可随我前往议事殿，领取宗门赏赐。”
顾白青说着，目光扫过排名前三的弟子，却在掠过穆心玥时多了几分深意。
穆心玥却摇了摇头：
“多谢顾长老，弟子近日需闭关修行，赏赐便先存放在宗门吧。”
顾白青愣了愣，随即了然一笑，也不再强求。
其余两位弟子见状，也纷纷谢过，跟着顾白青离去。
待长老们走后，弟子们也陆续散去。
穆心玥望着齐云遥，轻声说道：
“你今日刻意隐藏实力，是怕被选为圣女？”
齐云遥心中一惊，没想到穆心玥竟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点了点头，坦然道：
“圣女之位看似风光，实则是个烫手山芋。”
“我如今只想提升修为，不想卷入那些纷争。”
穆心玥闻言，心中微动。
她自然知晓圣女之位的隐秘，也明白齐云遥的顾虑。
她走上前，轻轻握住齐云遥的手，语气坚定：
“往后我陪你一同修行。”
“无论是圣女之位，还是母亲那边，有我在，定不会让你陷入险境。”
齐云遥望着穆心玥认真的眼眸，只觉心头一暖。
穿越而来的这些日子，她始终在独自挣扎，如今终于有了可以并肩同行的人。
她反手握住穆心玥的手，指尖相扣，轻声应道：
“好。”
两人相携着朝着山峰飞去。
夕阳将她们的身影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是再也无法分开。
而远处的议事殿内。
穆司意望着水晶镜中两人相握的手，眸色深沉，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却不知在盘算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