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人流渐渐稀疏，从会议室里带出的那股压抑和尴尬，也随之被冲淡了些许。空气中，只剩下林枫和王海之间那道无形的、绷紧的弦。
“那也要看，这把刀，握在谁的手里。”
林枫的话音不高，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王海用官场话术包裹起来的伪装。
王海脸上的肌肉微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他那双总是显得精明而沉静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某种混合着惊骇与狠戾的情绪，如同深井中一闪而过的磷光。林枫头脑中的系统面板上，那行黑色的数值【-55，忌惮\/杀意】正不祥地闪烁着。
但仅仅一瞬间，那抹情绪便被他完美地收敛了回去。
王海忽然笑了，那笑容很熟练，像是从某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带着恰到好处的亲和与无奈，仿佛刚才的警告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林县长，你这个人，真有意思。”
他没有接着刚才的话题，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林枫：“抽一根？”
林枫摇摇头：“谢谢，不会。”
王海也不勉强，自己点上一根，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林县长，来清源县也有一阵子了，我还没正经跟你聊过。怎么样，工作还习惯吗？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跟我说。别看我只是个助理，但在县政府大院里待的年头长，人头熟，帮你协调点小事，还是没问题的。”
他的语气变得像个热心的前辈，仿佛刚才那个眼神阴鸷的警告者，只是林枫的错觉。
林枫看着他，心中了然。这是官场老手的标准套路，一击不中，立刻切换姿态，用怀柔和资历来包裹更深层次的试探与威胁。
“多谢王助理关心，都挺好的。同事们很照顾我，工作上虽然有些不熟悉，但大家也都在帮我。”林枫的回答同样滴水不漏，像是在背诵标准答案。
王海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烟灰落在光洁的地面上，他却毫不在意。“这就好，这就好。”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刚才在会上，你提的那个‘博达咨询’，是从哪儿听说的？是不是有哪个环节的同志，工作做得不到位，给你提供了不准确的信息？”
这个问题问得极有水平。他没有直接质问林枫，而是将矛头指向了“提供信息的人”，既是在打探林枫的信息来源，也是在暗示：你背后的人，可能会因为你的举动而倒霉。
林枫的脑海中，王海头顶的数值从【-55】跳动到了【-52】，后面的状态词也变成了【深度试探\/威胁】。
“王助理说笑了。”林枫的脸上露出几分“耿直”的困惑，“没有谁给我提供信息。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爱看文件。扶贫办报上来的项目资料，我仔仔细细看了三遍，宏图公司的流水我也顺便要来看了看。看着看着，就发现了这家‘博达咨询’。主要是觉得奇怪，一家企业管理咨询公司，怎么去做建筑工程的勘测设计呢？外行指导内行，这不符合科学嘛。我这人读书读傻了，一遇到想不通的逻辑问题，就非得弄明白不可。”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资料确实是他自己看的，但能从浩如烟海的账目中一眼锁定“博达咨询”，靠的自然是【审计报告生成器】。可这话说出来，在王海听来，却有了另一番味道。
一个刚上任的副县长，会闲到把一家承建公司的流水账目都要来看？还看得那么仔细？
这不可能。
这小子在撒谎。他一定有别的渠道，但他不肯说。
王海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显得有些冷。“林县长真是认真负责，我们这些老同志都自愧不如啊。”他掐灭了烟头，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动作不紧不慢，“走吧，林县长，我送你回办公室。正好，有些事，我觉得有必要跟你交个底。”
这才是正题。
林枫没有拒绝，点了点头，两人并肩朝着副县长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走廊里很安静，两人的皮鞋踩在地砖上，发出清脆而单调的回响。
“林枫啊，我比你痴长几岁，就托大叫你一声名字，不介意吧？”王海的语气愈发亲近。
“王助理客气了。”
“清源县这潭水，看起来清，实际上深得很。”王海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神秘感，“你今天在会上点钱立业，这很好，有锐气，有魄力。那个钱胖子，吃相是难看了点，很多人都看他不顺眼。你敲打敲打他，大家心里都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