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创新举措：云端课堂的基石
夜色在窗外缓慢褪去，从浓墨转为灰蓝，再染上一抹鱼肚白。
林枫办公室里的台灯，像个忠诚的哨兵，陪着他熬过了一整夜。空气中，冷茶的苦涩、旧纸张的霉味与窗外潜入的晨曦微光，混杂成一种复杂而清醒的气息。
他的身体靠在冰凉的椅背上，一夜未眠，双眼却找不到丝毫困意，只有一种超频运转后的灼热感。
在他的意识深处，那个庞大的清源县电子沙盘依旧悬浮着。所有的信息流都已隐去，只剩下一个点，一个原本被他忽略的点，在沙盘的角落里，执拗地闪烁着刺目的红色。
县财政局，工资发放中心。
这个地方，与教育局、学校、扶贫办这些他熟悉的战场，似乎隔着一道次元壁。它像是一台精密、冰冷、只负责执行命令的机器，为什么会亮起最高级别的警报？
林枫的意念像一枚精准的探针，瞬间扎进了那个红点。
【智慧教育系统】开始以他无法理解的方式高速运转。刚刚被他“喂”进去的、那半箱来自教育局的、杂乱无章的人事档案、师资配比表、年度报告，与财政局的工资发放记录，两条看似永不相交的平行数据流，被系统强行扭合在了一起。
碰撞，比对，筛选。
一瞬间，林枫“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个个名字。这些名字，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县财政局的工资发放表上，被归类于“偏远乡镇教师”序列，每月准时领取着工资、乡镇补贴、艰苦地区津贴。
然后，他将这些名字，投射到教育局的人事档案和各大学校的真实花名册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这些名字，像是一滴墨水滴入了清水，凭空消失了。黑石沟小学没有他们，白马乡中心校没有他们，清源县任何一所、哪怕是最小的教学点里，都没有这些“老师”上课、备课、批改作业的痕迹。他们是存在于工资条上的幽灵，是吞噬着教育经费的黑洞。
“幽灵教师”。
一个冰冷的词汇在林枫脑海中成型。
这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张盘根错节的网。系统在沙盘上用红线将这些“幽灵”与他们名义上归属的学校连接起来，竟织出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网络，覆盖了全县近三分之一的乡村学校。
每年，数额巨大的资金，就这样通过这个隐秘的渠道，被悄无声息地抽走。
林枫终于明白，为什么教育局的领导总是在哭穷，为什么王建国校长一个人的编制要撑起一所学校。钱，不是没有。只是它们像地下水一样，流进了别人早已挖好的暗渠。
这比扶贫项目上简单粗暴的截留挪用，更加阴险，也更加恶劣。它不动声色，细水长流，用合规的流程做外衣，蛀空了整个教育体系的根基。
一股寒意夹杂着怒火，从林枫的胸腔里升腾起来。他拿起桌上那份《清源县农村教学点布局优化情况汇报》，纸张的边缘被他捏得变了形。
所谓的“优化布局”，所谓的“撤点并校”，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或许，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掩盖这些“幽灵教师”的存在。学校撤了，编制却可以继续保留，神不知鬼不觉。
他原本的计划，是向县里申请一笔专项资金，来启动【云端课堂】。现在看来，不必了。
启动资金，就躺在这份工资单里。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搭建一个惠及学子的“云端课堂”，更要借此机会，对这个千疮百孔的教育人事体系，来一次彻底的清淤和刮骨。
这个念头一定，林枫心中最后一丝对“挥霍”掉一百八十点民心值的犹豫，也烟消云散。他知道，这笔买卖，值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清晨的冷风灌了进来，让他滚烫的头脑冷静了些许。他看着远处刚刚苏醒的城市，再看看桌上那堆积如山的材料，一个全新的计划在他脑中飞速成型。
他不能直接抛出“幽灵教师”这个炸弹，那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因为证据不足而被反咬一口。他需要把【智慧教育系统】给出的完美答案，逆向工程，伪装成是自己通过一夜苦功，从这堆故纸堆里推导出来的成果。
他要让所有人都相信，这是一个年轻的副县长，凭借着惊人的勤奋和超凡的洞察力，发现的问题。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林枫进入了一种奇异的工作状态。
他将系统分析出的数据图表、关联模型，用最原始的方式，在稿纸上一遍遍地重构、演算。他用不同颜色的笔，在那些官方文件上画满了标记和注释，故意制造出一种反复推敲、艰难求索的痕迹。
一份名为《关于清源县教育资源优化及“云端课堂”试点建设的构想方案》的报告，在他的笔下，逐渐从一个存在于脑海中的完美模型，变成了一份逻辑严谨、数据详实、看得见摸得着的纸质文件。
方案分为两大部分。
第一部分，他没有提一个“贪”字，而是用大量的数据和图表，直观地展示了清源县教育资源配置的“结构性失衡”。他把各乡镇的在编教师数、实际在岗教师数、财政工资支出总额并列在一起，做成了一张巨大的对比图。任何一个识数的人，都能从这张图上，看到那个巨大的、无法解释的“人员经费黑洞”。
第二部分，则是“云端课堂”的详细构想。从硬件铺设、网络升级，到师资共享、平台搭建，每一步都有清晰的规划和预算。而这份预算的来源，他没有向县财政伸手，而是明确指向了第一部分中那个“人员经费黑洞”。
他的结论简单而有力：通过对现有教育人事及薪酬体系进行“精细化管理”，所“节约”下来的资金，足以完全覆盖“云端课堂”试点项目的所有前期投入。
这份方案，不是在要钱，而是在“省钱”。它是一个闭环，一个让任何人都难以拒绝的阳谋。
天光大亮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周建国走了进来，他眼圈发黑，显然也没怎么睡好。他身后，跟着三个气度各异的中年男人。
“林县长，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县电信的罗总，这位是移动的马总，还有联通的刘总。”周建国一一引荐，又补充道，“供电局的张局长马上到，他昨晚在乡下处理线路故障，刚赶回来。”
“几位老总，这么早把大家请来，辛苦了。”林枫站起身，与他们一一握手。他的脸上带着熬夜后的疲惫，但眼神却亮得像探照灯。
电信的罗总是个人精，笑呵呵地说：“林县长客气了，您亲自召唤，我们哪敢不来。就是好奇，您这主管文教卫的领导，怎么想起我们这些搞通信的了？”
移动的马总则更直接，他是个身材壮硕的汉子，说话带着一股技术男的直率：“林县长，有事您直说。是不是哪个乡的网络信号不好，影响学生上网课了？我马上让技术部门去优化。”
林枫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请他们坐下，自己则走到了墙边那副巨大的清源县地图前。
“几位老总，我不是来要信号，也不是来拉赞助的。”林枫拿起一支红色的记号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将县城和周边所有乡镇都圈了进去。
“我是来请各位，和我一起，做一笔生意。”
“生意？”三个老总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一笔关乎清源县未来十年发展，也关乎各位未来十年业绩的，大生意。”
林枫没有跟他们谈情怀，谈教育公平。他知道，对这些人，必须用他们能听懂的语言。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三人：“我们清源县有多少人口？六十万。城镇人口多少？不到二十万。这意味着，有超过四十万的人口，生活在广大的农村地区。这四十万，对三位来说，是什么？”
他没有等他们回答，便自问自答：“是尚未被完全开发的巨大市场。是沉睡的流量金矿。”
他拿起那份刚刚写好的方案，翻到预算那一页，指着上面关于网络基建的部分。
“我有一个计划，叫‘云端课堂’。我需要，在未来一年内，让高速光纤网络，覆盖到我们县最偏远的黑石沟小学。我需要，让稳定的电力，输送到每一个教学点。我需要，让每一个乡村孩子，都能用上和城里孩子一样快的网络。”
“政府，可以出政策，开放所有学校、村委会、卫生院的屋顶给你们架设基站。可以协调所有部门，为你们的线路铺设，一路开绿灯。”
“而你们，需要拿出真金白银，投资‘新基建’。把信息高速公路，修到每一个村，每一户。你们得到的，将是几十万新增的宽带用户、移动用户，是未来十年、二十年稳定增长的业务。这笔账，三位老总，会算吧？”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罗总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商人的精明与审视。马总不再是那副技术男的憨厚模样，眼神里闪烁着计算的光。刘总则拿出个小本子，开始低头写画着什么。
林枫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们从未想过的一扇门。他们一直把农村网络覆盖当成是政治任务，是不得不完成的成本支出。而林枫，却将它描绘成了一片蓝海，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秘书小芹抱着一摞整理得整整齐齐的文件走了进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里却混杂着兴奋与不安。
她走到林枫身边，将最上面的一个薄薄的文件夹递了过去，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
“林县长，按照您的吩咐，我把所有材料都分类整理了。然后……然后我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事。”
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指了指那个文件夹。
“这里面，是几个老师的调动档案。很奇怪，他们几乎每隔一两年就会被‘调动’一次，从一个乡镇中心校，调到另一个乡镇的教学点。但是，所有的调令上，接收单位的签章都是模糊的，而且，我查了所有学校的教职工名录，都……都没有他们的名字。”
小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她不知道自己发现的这点“异常”，对领导来说意味着什么。
林枫接过那个文件夹，指尖触碰到纸张，能感觉到那份源自现实世界的、沉甸甸的质感。
他没有立刻打开。
他知道，这里面，就是他射向那张幽灵之网的，第一颗子弹。
而此刻，坐在他对面的三位通信巨头，也已经交换完了眼神，电信的罗总清了清嗓子，代表三人开口了。
“林县长，您的这个构想……很大胆，也很有吸引力。我们原则上，有兴趣。不过……”
罗总顿了顿，露出了一个商人特有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么大的投资，我们需要看到县里，尤其是县委县政府的，决心。”